常有作家朋友根据自己的文学知见断言文学应该是什么样子,作品应该怎么写。比如,有作家认为写作要纯粹,不可言利,尤其要警惕商业化。再如,有作家认为作品要关注社会民生,反应时代精神,表现历史变迁。又如,有作家认为文学的第一要义在于描写永恒的人性,刻画复杂的情感。 这些观点各有其理论依据和价值维度,并因此而有众多拥。但若自奉为圭桌,认为不如此便不足以称作家,不足以称佳作,则就失之武断。以写作谋生或逐
双城记 这个学期的《音视频创作与传播》课安排在每周五上午十点,三课时。 早上六点钟起床,冲个热水澡,水柱拍打脊柱,倦意逐渐消散。 这门课我已教授四届,但每年的内容都不一样,我无法固守一本教材。新的技术、新的面孔、新的声音不断涌现,只有那些能激发我热情的案例,才能讲得生动而深入。 上课的地方在另外一座城一一开封,出门前,会仔细检查背包里的课件和教学用具,家与学校分处两城,忘带任何东西都会很麻
1上海青和油白菜 我的眼前是一把上海青,我躲在小卖店里抽烟,嘬得很猛 我拿出手机给上海青拍照,把烟屁股卡在被观众打豁的那颗牙上。身后,她们还在说我。看着像个女的;抽烟呢,男的,你没看见,有胡子呢;听说一直在北京,是个搞笑演员;赛丽麦还有这么大的儿子呢?我拍好照,给远在北京的女友景伶发了过去,问她:“你就说这玩意儿是上海青还是油白菜吧。”我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于是等着。一根烟下去了大半截,她也没有
一 梵呗既歇。住持一击大磬,宣告法筵将闋。 游炀调匀了呼吸,阖上眼,瞬时便将休斯敦中美寺崭新的榱楹,从视界中剔除。当视觉搁浅,嗅觉就变得灵敏。寺里所焚的檀香,是从惠安空运来的,其气不烈,却绵,初起如丝,旋即成缕,不一会儿,就烟斜雾横,盈满鼻腔,又直贯肺腑。下一瞬,游炀便神游回了净峰寺一一感知终究被六根宰制,檀香真切将他带回那曾弥漫相同气息的遥远旧地。他同儿时一样,攀上湿滑的巨石,伸手去够旁侧浮
记忆是我们穿越时间而行之际在身后放出的线——这是线索,就像阿里阿德涅的线,表示我们没有迷路。记忆是我们捕捉过去的套索,将过去从混乱中拖出,形成整整齐齐的序列,就像巴洛克键盘音乐。 ——安吉拉·卡特《赤红之宅》 不停吞吐的信子在彻夜的巡逻中捕捉到了无比陌生的气息。收集到了些寒冷的气味颗粒。这是你现在通过信子所嗅到的:雪夜,油腻的街道,挥发着氨味儿的尿液,下水道里腐败的菜肴汤汁。炭炉上炙烤的牛羊肉
以前出去陪客户吃饭,席间总有人讲些无聊玩笑,有一个我记得很清楚,或许是因为它短,而且并不好笑。那个笑话是这样的:女人都是从双腿之间开始衰老的,时间一到,那地方就紧紧闭上。我是到后面才觉得这话有点儿道理,只是在合上双腿这件事上,我觉得真相应该是男人比女人举旗更快。因为我就是这样目睹父亲老掉的。当时我心想,哈,这笑话真是有点儿残酷,好像是什么多肉质的水果,天长地久外面的果肉终于腐掉烂掉苍蝇蛆虫都把它分
雨早就停了,她把钥匙插进锁孔,木门上挂满了水珠,像是刚从浴室出来,还没有擦干的身体,白瓷砖和天花板湿漉漉的,能看到人的倒影。回南天,她忘记关紧门窗,无关紧要的错误。不过走楼梯时要格外小心,脚下打滑,免不了幻想滑倒后会摔断腿,甚至碰碎头。幻想是她生活的一部分。那段时间,她总是焦躁不安,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渴望左右,比如她不会做饭,却特别想要一台洗碗机;不相信婚姻,却忍不住想象自己婚后出轨的样子;拒绝十月
1 日记:中华民国二十七年二月十六日,星期一,天晴,有云 过午,乘车赴芝安。此地人群熙攘,友珍颇有微词,吾逗其欢,其嗔怒,语日,悲呼,余乃女子学校高才生,何故嫁至此荒凉之地。 此文献给抗日战争胜利八十周年题记 吾妻友珍,惯识文习字,学至女高,知礼仪懂进步,嫁予我实属委屈。今与我同往芝安县,珍能体悟吾心,牢骚之余,亦以天下人为念。锋无大志,唯夫妻和美,琴瑟和谐,举案齐眉,以吾爱妻之心,助天下
问《莽原》所谓“新乡土”,新在何处? 答 我社倡导“新乡土”之“新”,首先在于形式:即新颖的文本形态,摒弃陈旧的言说模式和书写章法,以个性化的语言和结构进行文本表达。其次在于内容:即新鲜的时代生活,以个性化的视角发现被大众熟视无睹的事物,书写别人没有(或较少)书写过的社会日常。第三在于价值:即新质的思想和观念,摆脱刻板意识和陈旧思维,以与世俱进、与时维新的理念和认知进行文学创作。 问」《莽原
1 很难想象在这么平的平原上,不到一千平方公里的县域之内会有八座山。呈东北—西南方向贯穿县域中部的火龙岗上,自北而南有象山、善化山、白寺山和同山。火龙岗以东,隔着直溜溜的共产主义渠和弯弯曲曲的卫河,是闻名遐迩的大伾山和浮丘山。大伾山东北麓原来还有两座小山——凤凰山与紫金山。 它们都是青石山体。火龙岗上的小山,在青石之外还曾盛产名贵花斑石;白寺山则富有可作为上佳建筑原料的白垩土。都是青石山丘,八
父亲一定预知到了什么,且迫在眉睫。 那年的正月与以往没什么太大的不同。无非是元宵节那晚漫天飞舞的雪越下越大,跑去县城看花灯的我,搓着手站在风雪中的十字路口,有一瞬间,分不清东南西北,像是被世界遗弃了—实际上,我即将被父亲遗弃,只是不自知罢了。多年后,我依然清晰地记得,从深黑的高空神奇掉落的雪,撞击般扑在我身上,噗,噗,噗,湿润,响亮,沉闷。 那是一九九八年。 正月快过完时,罕见地,父亲去县城
机身突然上提,爬升,爬升,爬升,之后,左右抖动,颠簸前行,姿势特别像一条鱼。“整整一生,曲折多变,就在眼前。”假寐中,这样一句诗闯入脑海,猛觉一道光自斜上方破窗而入,仿佛遭到激光照射。此刻是冬日,是下午,光线竟如此强烈,感觉我的脸正贴在太阳的脸上。其实,是一群光的粒子从我的脸上滚过,我甚至听到它们碰撞的声音,粉红色的。这样的时刻,如果抓拍一张照片的话,一定是右脸阳、左脸阴的,也一定是最沧桑、最忧伤
一 人的一生可能会遇到很多美好的东西,但只要好好地把握住其中的一样就足够了。这是个半个世纪前的故事,他就像刚刚从身边坐上火车,启程去西藏,这些清晰浮现在眼前的镜头已经消失经年。他去西藏的那天,正是他的十八岁生日。他坐上火车时,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一声声悠扬的钟声里伴着他给和的道别声,和他在一起上学七年,小学、初中,他走进绿皮火车深处时,看见了他脸上的泪痕。站台上没有其他人,只有们两个人的身影。们
河床 清晨,我来到河边 看见咆哮了一夜的大水已退 河床上满是某些生命挣扎的痕迹 我沿着河岸走了很久,希望能找到 梦中散失的那块碎片 但只追上了一些,和我有着 相同方向的脚印 只能用一个姿势:蜷缩 把身体一缩再缩,直到缩成 喘不过来的一口气 也只能咽回喉咙,沉回泥沙混杂的内心 但这个夹缝间的位置,也是 来之不易,委身其中 必须割舍自己的骨肉一那最重要的部分 抱着半截棱角
与孩子 岩壁上画的小窗无声打开 秋天的叶会落进窗内 孩子,人心里允许小鱼进出 你找不到绿壳知了 它们正在森林里沉睡 孩子 沙滩上已经没有我们建造的城堡 潮水过后 房顶的金色还在 城堡走在太阳升起的路上 孩子,别灰心 不要尝试用沙粒埋起脚掌 有那么多的时光 一个时代向另一个时代遥望 每一朵浪花都会歌唱 沙滩上捡到的半片贝壳都值得收藏 笔直的枪杆不见了 它们石化成岩
落日 这个时候,只剩下落日了 它的光芒正在散逸 在我站立的地方,满树的鸟儿全都噤声不言 我多么希望它们能飞起来,哪怕仅仅一只 “喳——”的一声 或许落日,就会停在地平线上 巨石 巨石从山坡滚落,朝着人群一路狂奔 它翻滚、弹跃、又砸下 现在,只有神能控制它的方向 我不止一次在命运面前束手无策 也不止一次,因为翻滚的巨石在人群的边上 猝然拐弯而泪流满面 昨夜梦中,疯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