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戈壁滩——时光深处的家。 就算是再荒凉,也是不死的。即便罗布泊腹地,即便青藏高原上的极寒戈壁,也有自己独特的生命与繁华。 2 塔城东的戈壁滩上,有一种飞蝉。 我给它们一个名字:塔城飞蝉。它们的个头要比内地的飞蝉小一半还多,也不像内地的飞蝉那样黑亮有光泽。它们都是灰色的,是尘土的那种灰,灰尘的那种灰,一点儿也不引人注目的那种灰。 飞累了,它们想落下,可戈壁滩上没有树可栖,没有草可落,
矿工 走进矿井,走进一处与天空对视的深邃。 如同一只蚁,钻进地缝,去啃噬一处大自然馈赠的养分。矿灯如炬,依然难以驱除最隐秘的黑暗。狭长的巷道,似乎是在生命的尽头延伸。 黑暗深处,机声隆隆,支架高擎,这里正举办一场盛宴。每一处矿脉,都是大地留给人类最后的晚餐。 坚硬的岩层下,亿万年前阳光和森林签约,守护着共同的秘密,至今,依然看到它们耳鬓厮磨。 开拓,其实是一项传承已久的技艺。只是,一层层
茶卡盐湖 曾经以为,寄放世间的爱,已经失却澎湃和荡漾。直到遇见茶卡盐湖。 直到高原盆地凝结的一滴泪珠,撞疼我波澜不惊的心扉。铺满天空的蓝。 胀破大地的白。 撑满正反两面、只留给疼痛一线裂隙的澄澈。 万里无云。就连一只鸟飞过的痕迹,也被高原的风擦抹得干干净净。 水天相接处,一个人兴奋的喊声,荡开一阵经久不息的涟漪。 一边是完颜通布雪山,一边是旺尕秀雪山。 祁连支脉坦诚的个性,巍巍昆仑
小孩的收藏 阳光刺目的时候,小女孩就会出现在阳台的小花园,转动铜镜收集彩虹。 这些彩虹形状不同大小不同颜色不同气味不同。 落在野路菊的黄边眼镜上,落在鸢尾蓬松的尾巴上,落在天竺葵渐变的腰带上,落在掀开的,卖火柴小女孩赤裸、生疮的脚上。 彩虹越来越多,最后她关上花园门。 大雪 煮好咖啡,转身离去,这成为他喜欢和习惯做的事。 他从不喝咖啡,一对白色咖啡杯,总有一只要留守寂寞。房间氤氲哥伦
衡山之衡 南岳衡山为“五岳”名山之一,主体位于湖南衡阳境内,素有“中华寿岳”“五岳独秀”之美誉,是我国著名的道教、佛教圣地。 如果说,八百里南岳衡山,是一杆衡天量地的大秤。那么,逶迤延绵的七十二峰,便是它修长的秤杆;回雁峰上空一行雁鸣,便是它闪亮的秤星;而石鼓书院那面擂不响的石鼓,便是它的秤砣了。 这杆硕大的秤,可称天,可称地,可称朝代的兴衰,可称世态的炎凉,也可称人心的善恶。 其实,每个
1 没有暗示,毫无征兆,一场雪就那么来了。 我们穿着春天的衣服,去八台山,去看灿烂的杜鹃花,鲜红的三角梅,刚长出嫩叶的核桃树…… 我们想了很久,认定四月是最好的季节—— 适合遇见。 适合拥抱。 适合沉醉。 适合爱,和被爱。 2 天空是蓝的。和你一样透明的蓝。 白云是流动的。像你的眼神闪烁。 这样的闪烁,只是假象。当我们乘坐的越野车在蜿蜒盘旋的公路上攀爬的时候,白云们突然不见了
编者按: 本期“城市一对一”栏目,我们将目光聚焦于西安与齐齐哈尔两座风格迥异的城市。 西安的诗歌血脉深植于千年帝都的土壤,处处是岁月沉淀的痕迹。 诗人笔下流淌出的是对这座城市深厚文化底蕴的深情回望与眷恋,让秦腔的雄浑穿透钢筋水泥,让古老的长安在诗歌中鲜活。 齐齐哈尔的诗歌呼吸着嫩江的湿润与扎龙湿地的苍茫,如同那广袤的湿地草原,有着无边的想象与广阔的胸怀。从自然景观到人文情怀,从时代变迁到个
唐诗里的长安 从一首唐诗出发—— 在“春风得意马蹄疾”中览尽长安,在“满城尽带黄金甲”中默诵长安,在“山顶千门次第开”中回望长安,也在“三月三日天气新”时追忆长安…… 一首诗,有时就是一幅画,一个故事,一段历史。十三朝古都的兴衰,如云烟过往。跌宕起伏的命运,仿若一部厚重而斑驳的卷帙,若干年后,我们穿过一首首流传千古的唐诗,邂逅于此。 李白喜欢醉卧于酒肆,且让他尽兴;杜甫常徘徊于曲江池,就让
鸟吃葡萄的事 葡萄被鸟吃光了。父亲说。 他说得很轻,像葡萄架上掉落的一根羽毛。 我和他一同站在院子里,看几只鸟在葡萄架上飞来飞去,偶尔有鸡突然冲进院子惊起来几只鸟,又迅速归于平静。架上还有零星的几颗葡萄,还有鸟来吃,鸟啄掉了的葡萄,鸡又吃了,看起来完整而没有波澜。 葡萄是父亲几年前种的,60岁之后,他喜欢上了种树,院子内外绿茵茵的,惹人驻足。 耳房屋顶的瓦松,还没有长出浓密的样子来,黄绿
夜色如绸,灯火如炬的大唐不夜城,让你置身于盛唐的鼎盛时代,感受盛世的风华景象;花灯笼,圆形的、方形的、梨形的灯下,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古色古香的门楣让你感受到来自千年前的盛唐气息。 女孩们一袭彩色罗裙,高高的头髻上插着各式好看的发簪,走在熠熠生辉的灯火中,像是花丛中翩跹的蝴蝶,又似是仙女下凡。舞者们表演的《梦回大唐》,将衣袂飘舞的别梦,演绎长安的前世与今生,如此古老,又如此的鲜活。 步行街的一
还魂面 西安这边的人,都爱吃面。 那一年,我初到西安,也是第一回,吃了一碗油泼面。极其简单:宽面,上面一堆辣子面,浇半勺滚油,搅开就能吃了。这以后,油泼面成了我吃得最多的面食。 在西安,一对情侣的关系能有多好?去面馆里看去,能看见女子在给男友剥蒜。 跟其他城市一样,西安好吃的面,藏在深巷。似乎很难找,可是,想找的都找着了,里外都是人,吃面的声音,打雷一样。 西安所处的关中平原,辽阔,肥沃
戴着足环飞翔 像给心爱的人,戴上一枚戒指,朱鹮在秦岭,很多年戴着足环飞翔。 最初的七只,戴着七枚光亮的足环,飞过秦岭寂静的夜空,像要神秘地接替,在一群观止者的头顶,闪烁的北斗。 它们身体里的光芒,不是微弱,而是距离我们居住着的山河,太遥远了。 它们带来,星际间的冰冷,朱鹮,会用一枚足环去融化。 这是有着,温度的足环。戴着它们,七只朱鹮飞过人间的仰望里,从此拥有了,一种金属纯真的声音。它像
哈拉乌苏 我见到第九只丹顶鹤,翅膀掠过水声,波纹在缓缓散开。没有人指使这一切,被丢下的一只保持了必要的沉默。 水因何而生,芦苇站稳冰凉的脚跟。 我们害怕发生的一切,并不会真的发生,被冻僵的根部,正在悄悄融化,鱼从梦中醒来,吐出第一个水泡儿,天就亮了。 一棵树和我们保持必要的距离,没有一片叶子记得去年来过的人,没有一根枝丫发出响声。沉默者的牙印儿,在鹤的鸣叫中褪色,呼哨声多么轻浮,足够懊悔半
望江楼 意愿,层层堆积。 1908年,黑龙江巡抚周树模“思泛舟江湖,以谋临流之胜”,两次邀请张朝墉而建。当江水遇到人间永恒的姿势,澎湃完成了辽阔。 和风路过,将草亭修改成了砖木结构。逝去的众草和新生之木,在望江楼上将地平线越拉越近。 未雨亭经过两次修缮,雨已不再是最初的那场雨。 岁月的漆映在波光的人间烟火中,与打响抗战第一枪的人达成默契—— 登临望江楼的人,也走进岸边的小酒馆内。铁锅中
父亲在江畔挺起腰身 在嫩江拐弯的地方,父亲迎接自己的二次诞生。襁褓是风沙梁和冒烟雪,还有没过人头的狼尾巴蒿做的万民伞。 大风的鞭子抽打半年,他不哭,不喊疼。达紫香的脖颈儿硬,不欺生,自备小花园。 兄弟们提着马灯,啃着冻馒头,嚼着冰雪,肩背人扛,抠出地窝子,搭起脚手架。他是靠一口气活着的人,硬是让钢铁巨人安身立命,挺起了脊梁。 他学会抽旱烟,喝大酒,他有资格这样做。他有自己的武器,棱角分明的
库木勒节 马蹄被荒草淹没然后又被托起。勒勒车的辙印被地平线一次次地吞吐。此刻置身于罕伯岱,广阔的草原仿佛正无休止地绵延——面对它伸展的方向,我只能说我词穷。 时间被腰铃抖动成一层层碎屑。被马鞭挑落的盖头早已掩盖了婚姻的脸。当我手表的秒针一步步指向正午,趁着柳蒿芽的香气扑面而来,库勒河用纠缠的阴影悄悄偷换了敖包的确切年龄。 我喝柳蒿芽汤,喝下整个草原的魂魄,喝下三百年前萨满的颂辞与咒语。铁锅噙
稷子米饭鲫瓜子汤 最正宗的做法,不是稷子米饭配鲫鱼汤,而是把稷子米放进鲫鱼肚子里,熬成汤。也有一说为,让鲫鱼吃饱稷子米,再用江水煮成汤。 ——题记 “稷子米饭鲫瓜子汤,一顿不吃想得慌。”这句话在遥远的年代飘荡。 五百年前的风,与你并不相干;一幅天边的残云,江对岸小村飘出的炊烟,有你所不熟悉的含义。 稷子米的味道,掺杂黑土和野草的味道,厚重岁月的味道。发酵的乡愁,它的醇厚是隐藏着力道的,不
桂花梦 在城池中,点燃春天的火种,面具徒然,如荒野消失…… 毋庸置疑,我相信拥有我的过去,在渐行渐浓的香味儿中,人世的快乐给予我的陶醉,又以星星的方式照亮给大地,擦拭星空的人是我远行的父亲。 而我从未忘记,又何需记起。 向人们解释弥漫在空气中的遥远的河流有时也是徒劳的,正如那悬挂在身体高处的精神,人们只感觉到它释放的能量与温度,而看不到实质燃烧的火苗。 秋天的街道上,桂花的香气塑造了我对
这个夏天让我充满悔意 如果累了就请歇息吧!亲爱的母亲。 放下手中的活儿,钢筋、水泥、闸刀、铁锹。它们不是柔软的东西。冰冷、硌人,它们是如此坚硬,尽管多年来你早已习惯了以卵击石。 可是母亲,艰难的事情远非于此。你的眼睛及泪水、额头及汗水、双手及裂痕……一切都在鞭策你,以卵击石。“因上了岁数被工作拒之门外。”你说,露出不悦的神色。忐忑与不安,顿时窜进了我的心窝。 斗争之后,我在夜里辗转反侧,我
我最想聆听的,是伊人的笑声 何必要用舌头的铁锹,去撬别人戒备森严的嘴。 有时候用耳朵听一个人的心跳,要比用大脑去翻译语言,用眼睛破译符号,更能治愈内心的沉疴。 我常常独自一人,在大山上行走,时不时俯身把自己弯成一个问号,去感受和聆听大地的脉搏。 白天,我喜欢聆听小鸟家长里短的喳喳声,想起故乡爱三五扎堆的父老乡亲。夜晚,我喜欢偷听月亮和星星的悄悄话,是否正在贩卖人间的隐私。 我最想聆听的,
本名孟领利,河北无极人,毕业于石家庄学院美术系。曾参加诗刊社第30届青春诗会,鲁迅文学院第31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曾获河北省十佳青年作家、孙犁文学奖、贾大山文学奖、核心期刊《芳草》杂志汉语诗歌双年十佳等奖项和荣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文学院签约作家。 油印年代 雷雨打透了夏天。夜色散发出一股黏稠的油墨味。我躺在床上,少年时代的只言片语,又复印在心底。 那时,小造纸厂、小皮革作坊,已经在麦田
孟醒石表现出对日常生活经验在情感上的共振和超越,在时空的拓展中对历史残存与细节的回溯刻印,凝聚成一股强大的思考与反省之精神。《半床月光半床书》(组章)仍然以“小叙述”的口吻,勾勒出一个由少年至中年的诗人历练之旅,在技巧之外更流露出由“简—繁—简”的赤诚少年之心。 “夜色”为统领这一组章的幕布,以“夜色”开始,以“月光” 结束,叙事的虚实得以自由展开。在遥远的油印年代,诗人创办文学社,油印校刊《
河南省通许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刊于《诗刊》《散文诗》《青年文学》《山东文学》《延河》《天津文学》《青年作家》《鸭绿江》等多家刊物。著有诗集《弹响大地风声》《披褐者》《开封,开封》《长昼》等。 秋阳下,高山之巅 扑面而来,稠密的未来秘密。 时间总是翻山越岭,突破心灵之碍。 我被所有崭新的境界,震撼到,被透明、清澈、无尘,甜蜜到,被拥抱着光芒的天空,吸引到。 被擎举脊梁的浩大虚空,安
李俊功的散文诗践行着“散文诗即诗”的诗学理念,他的散文诗文本气韵流畅,诗思浑然,在“思”与“诗”之间往返,贯穿着诗性语言之张力、诗性思维之跳跃性,不断拓宽着诗意的空间,不断探索着属于自己的“空间的诗学”。在处理完诗歌、经验与修辞之间的关系之后,在趋于完成世界、语言和自身之间的哲学思辨之后,他的散文诗,始于诚实地面对自己,“突破心灵之碍。”(《秋阳下,高山之巅》),终于心灵的愉悦。他诚实面对“眼与心
晨曦之语 晨醒,我伸了个懒腰,听了听自己的哈欠声,于梦的边际轻轻摇曳。鸟鸣声,细密如织,叩响寂静的窗棂。 我躺在时光的温柔里,心疼这世间万千话语,每一声啼啭,都似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闭目养神,让心灵沉入一片宁静的海洋,晨光透过睫毛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希望。我与自己对话,在这无垠的思绪里徜徉,将每一缕声音,化作轻风,拂过心田。 哪怕是呜咽,也是夜未央的叹息,被我巧手编织,成了晨曦中鸟儿的欢
青山是草原的脊梁,天空是青山的高度。 一只雄鹰,从草原出发,滑过青山,擦亮天空的颜色。 牛群安静地走过格桑花,安静地吃草,安静地躺卧。 而我却被翱翔的鹰影灼伤眼睛,远望抑或行走,都无法坦然地面对天空和草原。 那么,做一棵青草吧,任凭蹄足的践踏,任凭寒霜的冰冻。 飞不到高处,到不了远方,那就扎根在土地。 至少,心灵再也不会漂泊。 麦芒 才是三月的日子,我忽然特别想看到那些尖锐的麦芒,
1 幽蓝色的夜空下,橘黄的路灯静默地守护着空寂的街道。小雪细到只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柔软地轻吻你的脸颊,你的头发。 “无边丝雨细如愁,玉纤香动小帘钩”“天街小雨润如酥”。 雪有小雨相似的细致入微,像一个小心翼翼的恋人,害怕靠你太近会唐突,又舍不得走远。就那么温柔地,轻轻地试着去体会,就那么认真地为一点点相关而悲喜。 只有在路灯下,你才可以看清楚它们。是怎样温柔的夜风,在引领它们舞蹈。那甘之如
至今仍记得他身上的蓝色涤卡中山装,那令人难忘的极干净的纹理,一定是叮叮咚咚的涧水里漂洗的。这种干净有庄重和澄澈感,仿佛每一条棉丝的走向都清清楚楚,纤尘不染。这样的一件衣服定是被珍视的,重要场合才舍得穿上。 他腼腆的表情跟衣服一样干净朴素,他羞怯地叩门,然后鼓足勇气说妻子病了,不得已挨门募捐。这样说的时候,泪滴晨露般晶莹。我返身取出十元钱,递给他。我一直为自己的吝啬内疚,那是三十年前的事,那时候一
1 此刻,黄昏在收起它的羽翼,夜的蚌壳在打开,月光如珍珠般晶莹,包裹着一切——所到之处,万物仿佛完整,又似乎被一一切割。这对立的世界,在月光下分娩,它们复制,重叠,暗处有脚步滋生。 先是鞋履,再是裤脚,接着是手杖,它们都有着自己的本我和他者,在月光的注目下,阅读这条巷子,那条马路,还有街边香樟树的一片片叶子。 或许,这是世界的副本,在黑暗降临的那一刻,就有一种新的文本在生长,在噼啪作响,在变
走在月末的街尾,行人匆匆,不时张望灯红后的酒绿。 悬着的树叶荡在电线的末端,终要飘落的结,又何须去投放。模糊的雨粘落眉尖的尘埃,在二氧化碳的因子里孤寂前行。 雨滴成丝,梦落无影。 诸如洁白的肉体,诸如高贵的灵魂。在时间的一隅,分明看得见安静与热闹撕裂、静止与移动商榷。 赞成的人端着干烈的酒,尽情在舞池摇曳,似要燃出迷人的火。默许的人,紧紧扣着手心的痣,生怕被视、被蔑、被私藏。 只有时间递
杜尔策·玛丽亚·洛伊纳斯(DulceMaríaLoynaz,1902-1997),古巴著名女诗人,生于哈瓦那,早年在哈瓦那大学攻读民法,后来担任律师至1961年,还做过记者,长期活跃于古巴文化界。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花园》(1951)、旅行回忆录《特内里费岛的一个夏天》(1958)、诗集《诗:1920-1938》(1938)、《水上游戏》(1947)、《没有名字的诗》(1953)和《秋天的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