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的经典化 北大教授严家炎先生这样讲过:人们能从陈忠实的脸联想到黄土地。黝黑的皮肤,粗糙多皱纹的脸,凌乱的头发,这张脸令我想起画家罗中立的《父亲》,那层层叠叠的黄土高原地带的构造,饱经沧桑,四季轮换的风雨,人世间的沧桑,历史的风霜都浓缩在了这张脸上。 《白鹿原》被陈忠实称为“一本可以垫在脑袋底下进棺材”的作品。《白鹿原》发表于《当代》杂志,1993年出图书单行本,获茅盾文学奖后,成为受
我是要让那些西域空城不空 生出新城,借助我的文学想象 傅小平:在读到《空城纪》之前,我就听说你写了这么一部长篇。当时只是听了书名,就像你能想到的那样,我也是听成了“空城计”。我错听,不是完全不靠谱。你的历史题材创作中,确实有部分小说对我们习见的历史事件或历史典故做出了新的解读。知道确切书名之后,我就马上反应过来了,所谓“纪”,自然是沿袭了司马迁《史记》开创的纪传体。不过,既然你取了这个书名,也
序章:是人,还是兽? 1 赵金甲离开黄地有十年了,黄地一直都有他的传说。这些传说甚至长出了腿,自个儿走出了黄地,走遍了周围的每个村庄,还被风儿带到了花尖河的另一边。端午节前一天,孙照丽坐船过了花尖河,前去三十里外的王家吃酒席时,有家亲戚就问她:“听说你们村庄有个叫赵金甲的,是野猪生的?” 孙照丽哭笑不得,耐着性子告诉他们,赵金甲是人生的,只不过是野猪把他养大的。 亲戚瞪大了眼睛,说,怎么可
八月十五那天,马育红又跟刘拴吵架了,吵架的事儿倒不是啥大事,但是吵架的话很伤人。 刘拴骂马育红,早知道你生不了儿子,我就不娶你了。 马育红回嘴说,早知道跟你过得生这么多孩子,我一天也不跟你过。 刘拴听这就恼了,他说,那别过了。 马育红说,不过就不过。 马育红哭着走了。她走到娘家,她娘正在包包子,她爹正在烧锅。他爹看她饭点来很不高兴,他没好气地说,咋这个时候来了? 马育红哭着说,我不愿意
从市场出来,别上天桥,过了斑马线,右手边有条小巷。如果你想省下坐公交的两块钱,这是捷径。由此向上,爬三十级梯坎,抵两站路。巷道逼仄,长年积水,青石板坑洼不平,距出口五分之二处还卧个要饭的。没办法,想省钱,就不能太讲究。好在此人规矩,言辞短,你实在没什么表示,他也就多你两眼。有时候是你手中的塑料袋,有时候是牛仔裤屁股兜,一般不等他看到第三个地方我就掏钱了,五毛、一块,跟车票比,还是赚的。不过今天不成
一阵忽暗忽明的铜铃声从七日村口传来,变得清亮动听时,场坝上出现了七八匹骡马。走到场坝中间,骡马停了下来,它们在用鼻子嗅闻地面上凌乱密集的脚印,从而识别村里人一天经历的大小事情。很快地,骡队后方有人高举马鞭在空中极速地画了一条弧线,骡马就在一声脆亮的音波里猛地抬头继续向着村子深处走去。 铜铃声穿透一片核桃林时,引来几声刺耳的尖叫,有几个又几个孩子飞速地奔出家门,他们背手靠在墙边迎这群骡马。孩子们第
读完这六篇(编者注:实际刊发五篇)习作,顾骨在我眼里便成为一位天真而感伤的青年写作者。我探究如此年轻的他,为何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书写一重重幽微的存在,那些充满南方生机和语感的弃儿生活,以及缺失爱和生存的艰难,令人想起高尔基《在人间》的故事,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忧伤?他的意绪缠绕而灰色,哪怕明朗一些的题材也以感伤作结,甚至虽不明写,那份残酷青春的惘然、对世事愤懑而漠然的感伤却又无时不在,无时不有,只
近些年各文学期刊都在竞赛一样争相挖掘、推出新人,导致新人像“雨后春笋”,让人应接不暇,导致“新人”根本不够用。我也曾经是“新人”,当年“花城出发”栏目出身,深知新人出头不容易,有杂志帮扶上马、推一把、送一程,对新人的成长是多么重要。然而,我对《作品》杂志“超新星大爆炸”还是有些怀疑,烟火人间真的隐藏着那么多的“天才”吗?担心“为赋新词强说愁”,担心拔苗助长。让我想到了宇宙大爆炸,有一股巨大的能量推
推荐语:余文翰(香港都会大学) 在阅读《鹧鸪仙》这篇小说时,黄亘雄的形象令我联想到鲁迅小说《铸剑》中的少年眉间尺,后者从母亲口中得知那素未谋面的父亲所经历的厄运,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不少,出于父母之命,也出于热血少年的愤怒与正义感,决心为父报仇。后来的事,熟悉这篇小说或干将与莫邪之传奇的读者,便都知道了。若将其与黄亘雄对比,不难发现,虽然在黄亘雄的记忆里祖父的形象也较模糊,他三不五时就上山去,一家人
引子 2016年下半年,我的大部分时间是在新疆的南部阿瓦提县度过的。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阿瓦提,但我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来此距今已经有十二年了,自此以后,这些年,只要有时间我都要来这里住上几天,各处走走,这里总能给我写作的灵感和冲动。 阿瓦提县地处新疆腹地,天山南麓,塔里木盆地西北边缘,县境南部深入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以刀郎文化著称。刀郎文化是由刀郎人的生存环境和历史空间形成的一种文化形态,主要是原
开篇之前,我跟一位文友交流了想法和题目,他说怎么要写一篇费力不讨好的游记呢,题目也不妥,应是返途吧。我说我懂的,正是不回避这个软肋才要写,旅行也是生活,我有我的游法和发现;题目也不是刻意要这样取,恰是一路眼观所得。 到达室韦的第二天上午,我们开始沿额尔古纳河右岸逆流而上,差不多快到黑山头时,我发现路线选错了,前方越来越壅塞。我想,要是从河流的上游反着下来,最后到达室韦,虽然是同样一个大环线,但看
1 至少有十年,他注意搜集世界上那些闻名遐迩的洞穴资料,阅读过不少相关文献,乃至实地考察。他了解地理学意义上的洞穴,譬如其类型、大小、构造、边界、用途诸如此类,对古今中外名家关于洞穴的记录、描述、论说、想象及虚构亦有所涉猎。诸如柏拉图的纯粹理念之洞,李公佐辽阔如帝国又渺小如蚁穴的幻境,陶渊明闯入而又迷失的桃源洞,达摩祖师面壁九年将身影楔入洞壁的岩洞,威廉·布莱克狂想的地下天空,卡夫卡的不安之洞,
一、雨打芭蕉 第一次听到《雨打芭蕉》,老四扬琴上的岭南雨滴,落在我的耳朵里,我听出了北方的秋雨没有的味道,那里面有欢快,“音乐能说出非语言所能表达出的东西,它使我们发现我们自身最神秘的深奥之处;它能传达出任何词不能表达的那些印象和‘心灵状态’”,雨打芭蕉的雨水没有北方秋雨的肃杀,好像琴声荡起的波纹,就是一张来自岭南到了我老家承受雨的芭蕉。 那时,我上初中,十三岁,秋深下着连阴雨,多日不晴。老四
大一的那个寒假,我从学校图书馆里借了六本书,塞到小挎包里,坐上了回老家的绿皮火车。老家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又冷又湿,那些书很快就受潮,书页都变得卷卷的。 一个寒假,我坐在我那个像冰窖一样的房间里,读完了六本书里的五本,然后又把它们塞回我的挎包,坐上火车,回到学校,还给图书馆。 那六本书真的很重,我现在想想都觉得肩膀疼。 所以,当我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叫Kindle的东西,有着像纸一样的屏幕,一台
1 我的朋友Fiona从来不跟别人说她是艺术家。她立志拿到艺术家绿卡后就立刻删掉Instagram上一半的联系人,并再也不给个人作品集网站续费。艺术家的归宿可能就是跟艺术有仇。反之,如果有人说她长得不太有文化,更像混迹在中国城的妓女,Fiona可能会高兴好多天。她住的这间中国城15平米的loft,散落着昭和丝质睡衣、铆钉项链、雪踏木屐、巨大的珍珠耳环,hello kitty骷髅头穿戴甲片,还有各
死亡于他正如廊下新燕,他对这样的迁徙并不感到陌生。生命的高墙上哀顺地贴着成群衰朽的枯骨,如同连年攀缘墙缝的草木,风一过便吹起一片。 墙就在此处,这栋拜占庭式的民居,被雪白的腻子粉饰了一遍又一遍,忠实地反射着热烈的日光。现代的水泥墙超越了传统的审美界限,使人们获得了不同以往的高度自负。 这里白昼漫长,夜晚相较则显促狭,人群在失眠中挣扎。隔壁的房客以喘息度日,一开门便腐气四溢,楼道里的人来来往往,
我奶奶要把芦花老母鸡杀了,我奶奶拿着刀在缸沿上嚓嚓嚓地磨来磨去,陶粒粗糙,把锈了的刀刃的脏“拿”干净、磨锋利了。 没心没肝的芦花鸡咯咯咯地唱着,它从门外回来,眼睛“溜溜”地望着我奶奶。芦花鸡红冠滴滴的,猛一看像只趾高气昂的公鸡。鸡们好玩,和人不同,公鸡比母鸡漂亮。芦花鸡一水的好毛色,身体匀称,怎看都是个美鸡胚子。 好看有啥用?养母鸡下蛋,老母鸡是家的盐罐子油坛子,可没见过芦花鸡的蛋,留着光吃食
不知什么时候,青石磙弄口多了一个早餐店。远远望去,女老板站在阴暗的屋檐下炸饺子。她上身穿着蓝褂,下身穿着黑裤,一件油腻腻的外套遮住了她侧着的大半个身子,整个人显得很阴暗。炸饺子的青烟从她不停翻着的手上冒上来,嗞嘛叫的饺子钻出的鲜美香味,让每一个经过这条弄子的人,都忍不住侧过脸看她一眼。 我有时也买几个油炸饺,问她饺子多少钱一个,她轻轻浅浅地答:“三毛。”她的眼皮看上去有点肿,说话时眼皮几乎不抬一
母亲看着我:“慢慢吃。今天下班怎么晚了?” “你们猜,我看见谁了?” 父亲摇摇头,“猜不着。” “别卖关子,快说看见谁了。”母亲把盛好的汤递给我。 我咽下一口饭,慢条斯理地说:“看见你的冤家死对头了。” 母亲拿筷子就要敲我的头,“死丫头,净胡说,我哪有什么冤家对头。” “这话说得不假,能跟你妈处不上来的人还真没有。”父亲为母亲鸣不平。 我没敢说是乔姨。从小我就知道,在我们家,谁也不能
归园令 裙摆像流水,淌出暮春更深的光晕 草尖悬停的云朵被镀上金身 树冠裂开白缝,告别的人始终能听见 过往传来的断续鸟鸣 纱巾在空中自顾自舞动,青青草场 将一些枯萎和誓言储存。长发纷飞出柔软事物 为了此刻相遇,我们好像已经预备半生 你通红双眼攥紧我心跳,我说不清楚 这么多年,只愿在远处沉湎的原因 风移动着轻愁,灼灼阳光照不透你我 各自遮蔽的部分。黄葛树粗大枝丫垂落 一对对相爱
徒然集 一 没有人可以生活在梦中,现实总会越过 想象,缠绕成一团团,滚动着 向无梦的梦幻年代。一切都在溃败 不是尘封的历史,而是正在发生的时刻。 在这块土地上,没有人是旁观者 当现实照进想象,当人生成为一场梦境。 二 在田园的旁边醒来,仿若一梦 而梦转瞬长成事实。 中心总是在固化,剩下恍惚的边缘 不为人知的蓬勃。仰天大笑出门的人 精疲力尽回到乌有的家。是的 “多拿些酒来
塔克拉玛干工作日志 塔克拉玛干 已被一个油田定格为 一座座似真似幻的沙山 中秋节刚过 工地晚餐将天上的黄月亮 至简为一大杯白开水 半个月饼 风习习地吹来 值班工人弓腰而行 他的身体里似乎有一座 更大的沙山 蓝色值班房内 安全帽挂在墙上 日志本上写着的 一行钢笔字:“今天干活比较辛苦” 像极了一行越飞越远的 大漠飞雁 工人邹雄 工人邹雄,四川三台人 他生在塔克
从特洛伊到迈锡尼 “世界啊,一切都是黑夜 而只有生命是闪电” ——帕斯《生命是闪电》 失去视野,一切都太过狭小。 沙石险些被塞入万物的齿隙 此时正值谷雨,建造中,轮渡 已多次淌过忘川,心之页码 仍水波不兴,直至归来。鸟说 “早回爱中”,至少倦怠仍是温柔的 当你从猫背上稳步落地,不远处, 午后还在等待奔赴。新的叶子从书架长出 穿过清单上的喧闹,重复练习抵达 和任免。一切都太
野鸭 越来越多的鱼鳞闪耀在河面上 一只野鸭随心地拨弄着,没有渴望 永不会干涸的、无限的流水在歌唱 有时慷慨,有时深沉 它的目光高过了华北的黄昏 没人看到它的优雅和并不完全的美 一些露出白肚皮练习仰泳的金鱼,顺流而下 更多携带山水而来,想要看你的人 还在上山的路上 山冈上 我确信,夕阳是被远山吞掉的 鸟鸣是被密林,吞掉的 我的声音、目光、烦忧和欢乐 是被万物沉睡后的空无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