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盯着我的脸,目光中除了刻意的关切还有一些复杂的成分,盯得我脸发烧。他说,别不好意思,在医生面前要有啥说啥,难言之隐,一说了之。我说,你误会了。他说,我天天坐这儿,见过的病人多了,刚来时都你这样子,扭扭捏捏的,为了治病,有啥说啥吧。我还是说,你误会了。他说,除非你不是来看病的,我跟你讲,前阵子来过一个患者,这人估计是个知识分子,结婚五年,一直未育,他媳妇做过有关检查,没毛病,那毛病就一定出在
萨维莉亚这四个字的发音可能并不准确。这个名字是法语音译而来,而法语有些音,就像俄语一样,令我无奈且困惑。但我一直就这样称呼她,她也没什么异议。至于她对我的称呼,是生硬、坚决、缓慢且标准的中文发音:伊——琳——初见那一天,我曾试图让她称呼我的英文名,但她拒绝了。 我不知道萨维莉亚出生在法国什么地方,又在什么机缘之下来到伦敦生活。在与她见面之前,我只看到一张她的照片,头发被染成粉色,脸很小、很白,笑
一 先前,穿过武夷山脉的路只有一条乡道,得经过峡山口、铁肠道、猿泉涧,道路又长又绕,小车还好,大卡车腾挪转移困难,遇上大雾天就像是过生死关。后来一条新的国道线扎进茫茫群山之中,那些车辆便都走国道了。 小小家就在新的国道线旁。 开公路时,项目部租借了小小家种木薯的黄土地,开辟出来做了坪场,用来堆放水泥、沙石、汽油罐等物料。父亲瞅准了时机,把东边客厅拿来当小卖铺,专门卖零食、汽水、烟丝、卷烟纸之
“计划是这样的。”妻子说,“那个房子我租下来,再不租就有人租掉了。” “然后呢,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他问,“我建议你试用期过了再说。” “我太累,回到家什么力气都没了。路上通勤要一个半小时,来回三四个小时,这简直就是谋杀生命。”她说,“下个月就转正,我朋友跟我说过。” 王璐是一个月前跟他说想在外面租房的事,她本身是设计师,结婚后一直接活在家里做,不算稳定,但只要接到活收入就还算有保障。从
当小蚁知道方马已是一个人时就决定去看他。 方马三十五岁那年自知结婚无望后,就跟大侄女生活在一起。他的小腿有先天性残疾,走起路来左半边身体先塌下去再拱上来,像患有严重哮喘病症的人的胸部凹下去就上不来气一样。方马的弟弟有计划地生了两个孩子,大女儿方晓六岁时就被过继给方马。直到大侄女上周末在镇上举行结婚典礼后,侄女就跟她的丈夫一起生活在了镇中心。方马终于又回到三十五岁之前,一个人的时候了。方马一直住在
母亲总能把任何超过一个小时的路途变成一场郊游。 约好去苏州的那天,她一大早起床,蒸好鸡蛋和包子,将家里剩下的两个苹果削皮切成小块,连同昨天就洗好的小番茄分开装进保鲜袋里。平时堆在角落的小零食被收集起来,果汁、酸奶,外加两个保温杯,一起装进之前装蛋糕外卖的保温袋。如果放在从前,我会忍不住开口劝阻,妈,东西太多了,带着麻烦。母亲的理由永远充分,都是些吃的,进了肚子就没了。再后来,又多了一条,反正开车
一 香樟树影穿过窗子,有风的时候,树影摇动,光斑也跟着摇。现在这个时段,树影和光斑都落在熊的背上,明暗在交叉。立青坐在床头,靠着墙壁,看着那些明暗交叉边缘的细小锯齿,毛茸茸,软软的,很温热。他在努力回想过去的事,他已经不能完整记起一件事来,昨晚他记得最后的一件事,就是二十八岁的夏天,熊离开了南安林场那天,他看着熊爬上拖拉机车厢。他没去送熊,熊说不用送,只是出去,又不是生离死别。 熊也在回忆,看
他也说不清楚为何想要一件衬衫。如果非要给出一个理由,他会说,身上衬衫的袖子上裂了个洞。他一共两件衬衫,其中一件是黑色的。2016年,他在黄岛的某座商场买了件棕色风衣,由于消费金额达到了优惠条件,服务员赠送了他这件衬衫。可是,他一向不爱赠品。他从来没有把它挂进衣柜里,上面粘满了猫毛、灰尘,以及各种污迹,在洗衣机的反复蹂躏下,不到两年时间,这件衬衫缩水严重,完全抛弃了他。另一件是蓝色的休闲衬衫,上面有
一、如我与君稀 三月,我与诗人沈苇,在杭州北郊的临平游走。 领我们游临平的是南苑街道文化站的丹丹姑娘,我们一路穿过临平的街道,最终来到脚下的隆兴古桥边。隆兴桥为单孔石拱桥,桥上的莲花图案雕刻精细,桥下是上塘运河——杭州城最早的人工河流,在元末京杭大运河改道之前,上塘河一直是进入杭州城的唯一通道。站在隆兴桥,想起一些过桥的诗句,沈苇对我说,他查过苏轼年表,苏轼先后八次乘船过临平,过隆兴桥。原来,
巨树 遇到巨树 我总是要走向前 抚摸它粗糙斑驳的树皮 仰望它高耸磅礴的树冠 但我从来不看树干上的铭牌 不关心它是什么种属 生于什么年代 不与它合影 也不赞美它战胜风暴拥抱光明 我只是低头走远 再回头眺望地平线上的巨树 我知道它在泥土中的部分更加巨大 它的根深深地汲取了黑暗的力量 攫住命运最沉重的核心 保持了一生的站立和最终倒下的震撼 以及腐朽之美 黑熊和我 冬眠
整理老照片突然看到父亲 他还那么年轻 当然我更年轻 25岁的女儿 51岁的父亲 比现在的我还年轻的父亲 瘦削,硬朗,举着盛满闽燕啤酒 的酒杯到处碰杯,参加我的婚礼 他不知道 过了12年,我要离 过了17年,他要死 他笑得那么开心 就好像可以,永远永远这么笑下去 晨,秦皇岛诗人角 看不见的鹅在睡眠深处鹅鹅叫 乡村的早晨被撕成一缕一缕光 率先醒来的人静静听了一会儿鹅
建筑 在平地。在山上 在空中。它们只是一些石头和鸟。必须借助 想象 才能看见沙粒,在河床中转动 成为灰色的屋顶。看见石英融化,玻璃 在墙体上发光 它们在深夜的河流、池塘边聚合。或者矗立在已经荒芜的圩野上,作为一种曾经活着的语 言。天晴时 阳光会照亮这一切,让我们看到 那些已经离失的事物 看到马圈还立在后院。灰色的骡子 拖着整个麦地,行走 低着头。看到那些淋湿过你的雨滴,
我最后一个朗诵 下台后 一位女士走来 送给我一捧鲜花 是一大捧 不是一小捧 沉甸甸的 我是唯一一个 收到鲜花的 旁边的诗人 投来惊讶的目光 我面无表情 但心情复杂 送花的女士我认识 是我公司的同事 准确地说 是我的员工 最近公司要裁员 她也名列其中 诗人简介: 沈浩波,1976年出生,现居北京。有诗歌被翻译成英语、西班牙语、德语、俄语、丹麦语在海外发表。出版
2020年,我刚上高二,学校结束网课,回归线下学习。我所就读的是全封闭私立学校,一个月只放一次假。学校管理严格,禁止所有的电子产品进入学生生活,月假返校都要搜查个人行李,看看是否夹带智能手机。返校之后,离开自由使用智能机的时空,很多人明显水土不服,在那段时间中,学校缴收智能机的通报多起来,但还是有人偷偷携带。我舍友就带了,她的手机一般藏在床板下的隔层,宿管不会查到这个地方。 2018年抖音短视频
在我第一次接触软件“小红书”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购物、就餐、旅游之前,都要去“小红书”上搜索相关的分享和经验帖。正如“小红书”的slogan“你的生活指南”所言,这是一个以生活分享和好物种草为核心的网络社区平台。有时,我打开“小红书”是为了查找有用的资料,但一点进软件就自动开始“刷”些别的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刚才要找什么来着?” 在“小红书”上,各色的时尚风格和流行趋势挤满了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