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 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作协理事,上海市金山中学教师。 六点十九分的诗意 穿着连帽校服的孩子们 从宿舍或餐厅出来 穿过湿冷的雨水赶赴 料峭的早读课 一朵朵朱砂红在雨中跃动 不打伞的青春匆忙,又轻盈 掩在帽檐下的脸庞 还没有完全亮起来但神色中 一种青春期才有的 执拗和骄傲 依稀可辨—— 六点十九分的诗意 正是一朵朵朱砂红穿过早春的 幽暗光线,追赶自己 青春叙事
简 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芜湖市无为市中学教师。 物 语 早已习惯了春天有雾 冬天有风 歌声里有尘埃 蝴蝶还未破茧。五月的鸢尾 刚刚,开及胸口 十月的天空下,有薰衣草 和星星的芳香 而当你说 亲爱的,我在 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午后的白兰地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百叶窗上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 芭蕉树叶子,正好将阔大的阴影投射进来 且被等距离分割。她觉得自己 也被分
苏 末,原名王新宏。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南通市通州区小学教师。 当它在水田飞,在林间飞 在沼泽与河岸飞 像雪那样白,但从不被任何事物污损 因独立、自省 而牢牢牵引我的视线,仿佛是从我的心里飞出 当它展开双翅 像“一”字那样简洁 向深深天际,划开一个细小裂隙 在那里,它翩然远逝 怀着脱离此处困境的快意,仿佛另一个我 植物的牙齿 松弛一点儿, 玫瑰、仙人掌、野沙棘, 你们本
曹华富,笔名曲阳。江西省德兴市作家协会主席,高中教师。 中性笔在梅雨季 洇出翻越围墙的朦胧 雨丝般绵密的心思 追赶着树影中的裂痕 课桌的木纹 是泡胀的青春 某个走神的瞬间 我听见树蛙敲打夜色的节奏 批改作文时总在破折号处停顿 那些被梅雨浸软的虚线 像学生欲言又止的眼神 灯光照亮的走廊 我正游向作文簿的深水区 在标点的水池里 打捞雨季的星光 云折叠心跳 教室后排的纸
亮 子,原名李亮。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陇南市成县中学教师。 秋 天 我在秋天踏进校门 成为一名乡村教师 从此那一整块被校园框定的蓝天 盖住了我青春的身躯 山岗静谧 田野上大豆金黄 我已经把叹息埋在黄昏里了 间或还有惊喜、踌躇和悲伤 这样一个完好如初的秋天 我在这里默默写下: 以后将是身披青铜外衣的日子 任世事斗转星移 秋日里的柿子树 我来的时候它就站在校园里 十
陌小小,原名李李。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西安市高新区中学教师。 那窗灯火 每一双清澈的眼睛里 都是苍穹。种下爱 她说,每朵花都有盛放的季节—— 那个圆脸女孩,十九岁 在一所乡村小学 淋湿的夜晚,她的灯 照亮作业本上的姓名 回望二十年:木格窗, 水泥球案,残缺的黑板, 满院的欢声笑语 沉入暮色的寂静。仰望…… 唯有那窗灯火,微亮 温暖地送走一茬又一茬雨夜 多年以后,那缕光
子 非,原名谢星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任教于陕西省宁强县天津高级中学。 我该如何给孩子描述光 他得身处黑暗 找不到返回的路 他得等泉水般的眼泪、汗水 被一粒一粒风干 他得浪费一个丰盈的早晨 与一滴露水对视 他得观察奔跑的蚂蚁 驮着发亮的黑 他得坐在空荡荡的河边 看水面的涟漪 他得钻进旁逸斜出的梦 径直走到尽头 他得闭上出卖自己的眼睛 什么也不要想 向体内更深处看
二月兰,原名梁金慧,1987年生。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平凉市幼儿教师。 一个上午,院子里的高楼 宝塔和游乐园 被六岁的小手反复堆砌,托举 太高了,他们找来凳子 凳子垒得越高 积木倒塌得越快 就这样,反复倒塌 他们又重新围合,架空,垒高 有时是楼房,有时是城堡和鸟巢 他们把积木想象成什么 什么就有了形态 站在他们面前 我想成为那块最小的三角形积木 与风的游戏 麦苗一样的
袁 丹,00后,硕士研究生。西安市高级中学语文教师。 太阳开始落山时我回到龙首 村庄渗出的时辰在眼里飞速流转 那里一切都没有变 荒草,鞭炮纸 以及硬化多年的鞋印 我们张开沾染米酒的袖口 和大海擦拭过的旧眼 这么多年了 我终于将梦境煮成雨水 水的尽头是休眠的来信 那里回荡着 去年初春积雪融化的声音 关上耳朵吧 不要听光阴补写彼此 有一天,雨水会在 视网膜上编织救赎
马永珍,回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市昌平区中学教师。 三五声鸡鸣啄破了露珠,黑夜生产了 黎明,顺着风,阳光从东山后面 跑下来,挂在老榆树上 枝叶繁密,满树榆钱又大又圆 白得发亮,仿佛一枚枚太阳,迎风摇曳 穿越到五十年前,宋家洼里一个平常的 早晨,我背着母亲连夜缝好的花格子书包 走过老榆树,去三里外的村里小学上学 背上的书包鼓鼓囊囊,装满了榆钱 哗哗啦啦的香味,母亲站在 大门
风 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宁波市余姚市中学教师。 另一种完美 现实是多变的,命运之神 不断拨动着琴弦,在时空的边缘滑动 磕碰是难免的,我必须 弹奏出新的旋律 我必须用飞翔的姿势,删除迷惘 不畏惧固有被打破 “像一棵树,在雨中走动 等待雪花在天空中绽放的一幕” 我在验证特朗斯特罗姆的《树与天空》 人世漫长,我把世上的栏杆拍遍 让一树的果子闪烁,像星辰 与唱着歌谣的孩童
向 隅,原名卢吉增。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某中学教师。 评阅作文 文字建筑的世界 我要悉心呵护 要保护学生的山脉与河流 云朵与飞鸟 我不仅要让山岩高耸 更要它长出应季的花草 不仅要让河水丰沛 还要它孕育嬉闹的鱼虾 此时,他们心灵的泉水 已经流进童年 多么纯净 带着无畏的力量 重塑另一个自己 苦 恼 我所教的两个班是如此不同 一个班由各科竞赛生组成 全班64人,男
包文平,1987年生于甘肃省岷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定西市岷县高中教师。 毕业辞 作为老师,我不止一次地 亲历毕业的狂欢和落寞 不止一次地唱起离别的歌谣 一届又一届学生 燕子一样,当他们羽翼渐丰 离开孵化的巢穴飞向远处 用翅膀擦亮天边的云霞 我又悄悄别过脸去 迎来新的黎明和日出 每一次的毕业,都有千言万语的 嘱托和祝愿,面对着镜子 一遍一遍反复练习 却又讷于言语,
王士强,1979年生,山东临沂人,文学博士,从事中国当代诗歌研究与评论。天津社会科学院文学与文化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现代文学馆特邀研究员。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后,《诗探索》编委。出版《烛火与星光》《消费时代的诗意与自由》《诗歌的重量》等多部著作,曾获“扬子江诗学奖”评论奖、“草堂诗歌奖”年度评论家奖、“建安文学双年奖”诗歌评论奖等。 1992年的《诗林》在刊期、编辑人员、主要栏目等方面保持稳
1993年的《诗林》在人员、栏目、风格上一如既往、保持稳定,主要栏目包括“开卷大作与诗人”“名家诗坛”“青春诗镌”“长城内外”“环球诗风”“旧体诗词”“诗人自由谈”“诗人随笔”等,仅在栏目出现的频率、篇幅比重方面有所微调。 第1期的卷首刊有总编辑蒋巍所撰《诗和诗以外的断想——1993年开篇絮语》。关于时下的诗歌状况,文中写道:“诗什么时候成了道德的盾牌?它高声赞美相濡以沫的血缘和推食解衣
被矿工兄弟用风镐打碎 然后由撬棍撬下的一块煤 第一次尝到了人与风的手段 是如此地黑 再黑,也追不上自己的黑 这好像是一块从不存在的 母体上,诞生的孩子 它的黑已经大于母体的黑 仿佛弱者保持尊严的最后底线 也是强大者空虚的反衬 是对傲慢者最傲慢的一次提示 当我不抱任何目的 端详你懵懂的样子 我发现你的黑 是你眸子中的黑 是世界上所有秘密的黑 是攫取,是利润 是战争,
汤逊湖村 坐标汤逊湖村 在湖汊两边的村湾 无意比照了水上威尼斯和交叉路径的小镰仓 只是国风灯笼和油纸伞的标注 罩着围湖而成菱角塘 “四元一斤。如果你们要,我就去摘!” 社区服务站外 栅栏上的鸡屎藤开紫白小花 三角梅开玫红花 闭门的港口渔庄外 立着废弃的沙发和王座 十元的情侣彩船 因风大浪急而停航 但美拉德色的水塔下 荷兰奶酪色的右舍外墙 靠着喝咖啡的人 琅琅童声
雪中生活 雪落的时候, 我刚走出机场。 玻璃外, 机翼正裹上轻薄的披肩。 起落架放下, 航班准时抵达。 刚踩上北方的土地, 一束冰花开在我的脚掌。 我要找到我的毛绒鞋子, 我将开始雪中生活。 在这冰雪的人世 偶尔也有暖流,就像夏至。 就像凌汛过后的鱼群跃得更高, 接收暖意 会忘掉冰层下的日子。 我猫冬时躺过的炕 火已熄灭, 我曾爱过的窗花, 早已不是那年那夜的
林冲的雪 朔风紧,天空昏暗 老天爷降下一场大雪。 林教头的斗笠上裹着雪 披风上堆着雪 花枪上挑着酒葫芦和雪。 他回头望了望草料场 大火正吞噬着大雪 那些耀眼的火焰 似乎要冲破夜晚的黑暗。 他踉踉跄跄地奔走 脚下的雪发出吱吱的痛苦声 雪越发紧了。 施耐庵先生说: 林教头的一生都在一场大雪里 这是他的宿命 唐朝的雪 一场柳宗元的大雪 击落了王维的鸟窝 折断了白居易
赏雪图 欠下的雪、迟到的雪 走在风中犹豫的雪 澄清的雪、挂念的雪 它们连本带息 甚至,将预报里明后天的雪事 都提前下给人间 更多的雪在集结,前赴后继 天空像巨大的对话窗 提示“对方正在输入” 心急的雪、打头阵的雪 每一片雪花 都是植入故乡的芯片 丰收的雪,自带定位 落在田野和挂在树上 “一场雪的厚度,真的待你不薄” 兴奋的雪、手快的雪 反复地下载海量的雪图 雪地
小雪出走的时候 我就在办公室 大雪也是 它们带着墙上的日历 坦然而去 我知道 它们走是迟早的事 我没有阻拦 其实 阻是阻不住的 拦也没用 它们必须在相应的季节里 寻找属于自己的去处 世间万物都是这样 只是 今年它们会在哪里? 在天空某朵云彩 某颗星星 或者 大地的某个角落? 我天天仰望 天空 和我的心情 一样澄澈 星星也是 透明无比 大地从不隐藏
雪,总喜欢在夜里来访 有时下在梦中,第二天醒来 只剩下地上的白 雪落,仿佛是一种精神状态 靠着一股子劲,不断重塑着村庄 每逢下雪,可以将描摹权 交给家禽或是飞鸟 它们在雪地上,连续多年 写下未知的文字 当雪和生活挂钩 词语里弥漫着种种场景 每一片雪花,都在用无名的身躯 在大地上制造动词 雪中断章 雪在无人的屋脊堆积 像梦境散落的白色信笺 父母走进雪中,雪花纷纷扬扬
把爱写进雪里 梦,就拥有阔大的领地和无限的可能 来回奔波的我,像一只游走的旱獭 介于洞穴和雪线之间 冬天要是再深一点,粗砺的日子 就找不到春天的出口 要是再漫长一点,稀薄的阳光 就会像雪花般湮没石头,坚硬 且裸露的内心 一条河,将高原划为两片 阳山放羊,阴山牧马 河流的姿态,是一匹永不回头的马 而我的奔波,是年复一年的轮回 其间,我停止赘述 删除诵辞、虚妄和一个人的沉陷
落进松花江的雪,它的翅膀 斜卧在冰面 发出冰裂的碎光,照着自然散落的村屯 落在黑土地的雪,它的双手 举着乌鸦啄食的响声 抖落草屋猪肉炖粉条味的炊烟 落在谷仓的雪,被麻雀啄碎 粘豆包的香气 粘在红灯笼上,一晃就冻成冰糖葫芦 落在屋顶的雪,被烧酒温过 有几根吹不倒的荒草 被寒风拂去茎上的积雪 只有落在火墙缝的雪,最先被土炕融化 当母亲掀开蒸笼 刚出锅的乡愁缓缓飘入我体内
我们再一次与春天相爱 春天,现在轮到你来表达 ——摘自旧作 牡丹江上游的初春 地图上画到这里不再往前画,它就可以叫江源了。寒地的春天一旦来了,就收不住脚步。冬天残余的冰尘,还会偶尔泛起,但已经无力阻拦奔向夏日的清流。阳光抚过的柞树叶子撒入江水,那潜伏的绿,渗向下游。还有少年的那些想象,
平江路 遇见平江路, 每一步都是遥远的历史。 水光跳上粉墙,紫藤爬上老树,屋顶的黛瓦成为野草的沃土。 悬垂的木香花流芳肆布。青石路被往来的脚步摩挲得发亮,但古老的纹饰,云卷、菱角若隐若现。有的只抱着一个字——水、界、碑、堂、斋、妙……仿佛矢志不渝。有的刻着姓名——祝明芳、陆敬熙、吴传喜、周崇茂、端木存德…… 卯还在守候,榫又在哪里?纹样是装饰,又是怎样的
旧手套 旧手套,窝缩在工具堆里。 松手吧。没有什么,能被我们长久地握住。莫非你是一只没有挥出去的拳头,攥紧了愤怒、不甘和懦弱。 我也有过这样一只拳头,举起来时才发现,竟找不到目标。 是的,只有将旧手套铺展开来,才能化解,它自身的危机。 童 话 数次进山,应该可以断定:森林里没有童话。没有也好,如果一棵树突然说话,会把我吓得不轻。 我想起故乡的那些树,它们站在村庄里或田间地
不知从何时起,我发现你和我是如此相似。那不停隐藏着的伤口,被雨滴击打的约定,在我的心上留下了无数个深沉的烙印。 多么希望我们能够见上一面,这样我们就可以在那一瞬间将彼此的全部交互,一同飞上天空,到达属于我们的乐园。一切苦难终会被我们化解,所有的绿洲和阳光都向着我们一点一点敞开,直到某个阈值。 坐在馥郁的野玫瑰花园中,我开始想:在这悲欢离合的现实世界,什么是所谓的爱? 爱是悸动?不,我
今 晚 就当是两块石头也会碰撞出火花 何况一块是生烟的蓝田玉 一块是泰山石敢当 让我们做一支绚丽的烟花吧 哪怕变成一点儿灰烬 夜风吹拂着朴树 我们倦怠在沙沙的树下 今晚,今晚 你的脸庞就是我的月亮 哦 月亮上垂下一条线 拉着我 荡呀、荡呀! 你是一味药 冬青围绕的长木椅 就像一个胶囊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夜色聚拢起她的轻灵与虚幻 她现在坐在木椅上 目光恍惚,
凉亭晚餐 一切如此新鲜轻盈,包括夜色中的灵感 以及我们日渐陈旧的身体 晚餐铺陈在高处的凉亭 习习晚风探头问候,如邻家阿姐 关心我家今夜的伙食 杯中盛满用露水和时间酿制的酒 明月牵着星子在头顶散步 伸手相邀“共饮一杯再走” 油淋的豆荚笑出甜美的弧度 水煮茭白堆出婴儿肥的稚嫩,金色的土豆 甩不去泥土的香气 这些来自身旁菜园里的朴实生命 足以清除另一些生命中的污浊和繁冗 倒
塘堰志 再低些,俯身如一张拉满的弓 泥泞中你量度出星辰的间距 沙砾在指缝结晶 拨开蒹葭,耒耜举过头顶 聚拢是坡,凹陷成塘 每捧水都暗藏云层 越国便从十指尖的黑泥里开始丰盈 鱼群在竹筒间隙游动 鳞片扭转了水经的注文 南池的浪,坡塘的波 在陶罐里彼此应和 你锻打塘堰如锻打剑刃 让每道波纹都暗含锋利,却又波澜不惊 而云松村石础静卧 将战国
1 一条回去的路。自西向东 浅蓝色的弯曲,状如血管。方志上 以村命名,标注为象牙河 多断崖,多跌宕,余音震耳 有潭的地方,添油加醋后,稍稍多了 神话色彩 仿佛古老的传说,村人对无据可考的源头 统称为上游。所谓安居乐业 是我们从不猜测,它跨越了多少山川 在什么地方出现 又在什么地方隐匿成谜 ——直接回到童年的水路 牧鸭,割草,捞鱼,筑坝,嬉水,游泳 当一群晒成焦色的孩子站
克孜尔尕哈烽燧 大地上的苍凉 只剩下两只相拥而泣的手 摩挲着天空 还有飘忽不定的沙尘 把所有的悲壮都揽入怀中 荒漠中群山奔跑 看不见马尾 只看见一朵一朵的白云 哭着喊着跌进了却勒塔格山 盐水沟张开大口 吞噬着黄昏 古丝绸之路上的心跳 每一步都深不可测 有时是火焰 有时是冰凉的尘埃 群山的狮群拉着落日奔跑 在慌乱之中 触碰到龟兹的马尾 青海湖 如果心中有秘密,
凌晨两点在镇外 我成为凌晨两点的雨 下在无人的街道上,这乌有之乡 我成为雨声中被截断的一帧 从凌晨两点偷取时间 星光被雨声熄灭,集装箱叮叮当当响彻 在道路的尽头左拐 我成为雨中左倾的一滴 路灯在雨线中呈现善意的指引 但这不是慈悲 我继续成为,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 一个太极图 一处有所区别的黑暗 在凌晨两点,我成为这些别有用心的事物 在被推翻的同时思考建立 雨夜的大地上,
认真做一个过客 如果文字用来描述文字 叙事的部分,一定取决于 故事的蜿蜒程度 取决于道路的成长环境 一般放置在童年或者少年 而少年,时常在远方 他修理着自行车 他在有阳光的时光里 永久是美好的 凤凰并不在梧桐树上 尤其穿过杨树林的速度 取决于女生,看过来的次数 这让我,从不敢忘记自己 是来自昨天的玉米 不是岁月悠长,而是 我们从来都是,从一个远方 走向另一个远方
什么都是要还的 冬天借给春天的裙子 天空借给大地的雨水 每一片红叶 那永恒借给瞬间的财富 时间借给金属的光泽 一次次映亮我们的青春 什么都将偿还 玫瑰欠大地的每一滴血 大海欠小溪的每一克盐 还有篝火 那天堂拖欠人间的情话 麦穗如同大地睫毛 引燃劳作者匍匐的心 什么都终将偿还 爱情亏欠少女的相思 剑刃上时时闪烁的温柔 还有时间欠给虚无的花朵 一定还有 我的歉疚
台 阶 我们回返。一把用旧的梯子 将老屋引向高处 从上面经过,因苔藓、野草和水渍 我们变得小心翼翼 这些砖头垒成的台阶 用颓败,完成了它的倾诉 我们谈论远方,站在台阶上 却忽略了坡度本身,在时间的落差里 仿佛获得了崭新的一生 而当我们离去,刚刚走过的痕迹 那些植物会慢慢将它们抚平 瓷 再次说起瓷,说起碎落一地的缘由 那些庸常的眼光不会懂 决绝是另一种奔赴 谁在用世态
我想从体内搬走一座座山,梗在心胸 有时,堵在咽喉 所谓块垒,多年憋的 我试着用碎石机,用泻药 最后用了手术刀 徒劳,山中有石,林间有道 杂木郁葱,四季分明 一座山的高度 由受的气决定,我只有 小小心胸,而心外有万物 吐纳,我仍纠结于 眼下的一亩地 该种下怎样的风景 我仍像愚公一边搬山,一边培土 徒劳于自己的劳动 致 意 稍转个弯,脑袋就转不过来 到了这般年纪 只
拥有如此伤感而悠然的词语 ——江畔晨练偶拾 这么多晨露在闪耀 音乐在强烈的玄幻里直上云霄 在外滩,潮水赶在日出前到来 而我,沉在你的愁绪里没完没了 是的,沉在你的怀想里 拥你入怀!这种念想已经很沉很重 从童年、少年,直到过了天命之年 你一直为我所有,数十年如一日。 世上大多数人并不看好的 你,却与我不离不弃 ——从母亲离去的那一刻 从那个定格在
守 岁 除夕夜里,父亲哪儿都不去 在堂屋中间架起 一盆蔸子火,守着千年的传统习俗 他坐在火盆边,不时加柴 拨火,把火盆烧成 一轮圆月,烧成一个霞光满天的新春 守岁时,父亲定会给大门 留下一道缝,让春风轻松进屋 其实,父亲的心事 我最清楚,他守着半开的门 是为了故去的亲人,能在除夕之夜 顺利回家。这些故亲中 有他的母亲,也有我的母亲 我只给了母亲 一个无人知晓的空名
我的身体 是浸透性极好的土壤 少时的雨水,让朴素的种子 生发爱的嫩芽 几滴雨水 溅起尘土飞扬的青春 好动的天性 撒下好奇和力量的光阴 这下认识了风雨的节奏 舒展翅膀,又跌回原形 雨水多又深,盛不下的时候 做个漏斗吧 边装边漏,多好呀 不会积水成渊 不会泛滥在 时间的潮流里 卷走自己 香 草 芷草的小花 安静,白 阳光下,芷香 奔流在时间的小径 一茬茬复生
芒 种 当我写下这两个字,阳光就 穿透了云层,金色的麦芒 浮现在眼前。田埂之上 雨水丰盈,醺人的风 穿过体内 闪着金光的麦芒上,妈妈 晶莹的汗珠,模糊中 成了粒粒饱满的 麦粒 爸爸难得回趟家 像移动的山 穿行于田间 和场头。那么久远的事 仿佛就在昨天 如今,老家门前的野草疯长 回去打开门的第一件事 是望着挂在墙上的爸爸妈妈 离开时,在他们慈祥的目光下 关起门。
那一段光阴,被我安放在一棵树上 珍爱之物的善,在又一个季节 又一次奔涌 如果我启程 更远的奔赴就是一枚果实了 挂得那么高,不倦也无畏 点亮内心的灯,没有迷失自己 一枚果子,不断接受阳光、风雨 不断成熟、坚韧 用自己的方式成长、思考 我看不够它的孤独。要抵达它的结局 先要构成阶梯、方向 这样挺好 我们都不想留在原地 在河边 木质栈道尽头,斜伸出春光 近在咫尺,那些柔软
春日云松 蜜蜂发出阵阵轰鸣 繁衍着世界 雨水和阳光蓄满茎秆 正午,农人疲惫 植物的阴影愈来愈浓 如同我们退回时间深处 阳光陡峭如临绝壁 风的旗帜呼呼作响 向上,或者进入激流的旋涡 每个人都能在枯槁的冬天 长出明亮的翅膀 天空蓝色的瓦楞纸迸出 星星之火 灼伤的眼睛无处躲藏 那些日子,我们的夜是白色的 如林中空地,发出沉默的尖叫 稽山行 无数夜晚 它在黑夜里穿行
村 庄 一 六月的原野空虚如斯,你在空虚中 搁浅。黄金的浪波不曾托你远去 它们已经无望地流走,你毕竟不是一条船 你不再在灾难的洪流中漂泊 也不能在浪潮中希求远航 二 大地中的舟船,载着林子的樯帆 在幸福的浪涛中,东风吹不走它 可在灾难的年月,它将在被遗弃的岸边 搁浅,朽烂 结 扭曲的,坎坷的 平直的,坦荡的,狭窄的 宽阔的,山间的,平原上的,坡上的 穿过林子,越过河
当 下 我在洞外转了一圈 然后回来 然后告诉你 外面很冷 如果时间真能解决问题 请你醒来 请你整理好我的骨头和诗稿 把它们藏好 原野上那些开花的树 那些发芽的草木 那些迁徙的鸟群 那些游弋的蚂蚁 那些在骨髓里游弋的蚂蚁 那些痛,那些痒 那人骑马,从黎明出发 他正经过牧场 手捧诗集 怀揣玫瑰 扔一块石头打狗 植一根骨头拴马 在这个世界上 艰难轮回 我不管
一 这个春天无雨 风,温暖得凸现道道裂纹 男孩女孩在陌生的城市里忙忙碌碌 爱情在《诗经·周南》里睡着 应该发生的一些事,杳无音信 蜗牛蜷缩在壳里,等待远行 有人想把青春出卖或典当 有人只想让它在春风中风干 二 太阳很好 那天,我们相约去看樱花 人们浩浩荡荡出城 像雨前,浩浩荡荡归巢的蚂蚁 你说,你想到郊外旷野上呼喊一声 就一声,没有任何内容也没有任何意义 樱花尚未开
梅 妻 雪落了,鹤还未归来 雾锁住的初春料峭 漫积在窗台。你失手 打翻更漏,过往的季候就逆流 而上,西湖放舟 就载满孤山的梅 清冷的是江南,而非美人 山川未识你时 她的发髻也曾青丝束紧 远山醉卧在她嶙峋的眉 你流连于那双手,二十五弦拨弄 二十四桥明月。吴山常青而越山缱绻 红颜暗在你几度的垂帘,江潮 已逝去同心的罗带。山间手植 横斜的疏影,是她浮动的 暗香黄昏。当鹤归
秒针啃食记忆麦粒 停摆瞬间,你从齿轮间抬起头 像多年前离家的黄昏 母亲站在门口 把夕阳拧紧 梦的回声 阳光从指缝滑落 如同清澈的溪水 洗去冬日的倦意 枯枝举起嫩芽 像举起小小的火把 照亮泥土里沉睡的春天 雪融化了,带走隐秘的忧伤 而泥土低语,在枯枝与火把之间 怀 念 时光退去,像潮水带走沙粒 老屋的灯,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我们跑得再快 也追不上流逝的光阴 岁月湮
冶炼者 在夏天,宽大的太阳像个泼墨的画家 总想把地面的重点画出来 写意也好,写实也好,底色必须是黑的 正好,他穿梭在果树之间 他有忙不完的活儿。他要帮助每一棵果树 一心一意地绿下去。正好,阳光把他 冶炼成一块墨——到了秋天,又变成一块炭 和果树一起发热,燃烧,逼着地下的铜 慢慢升到树架。当他捅开炉膛 把一个个橙子释放出来,就像钢铁厂的郝郎 在高炉边,一次次制造灿烂星光 一把
草原的傍晚 最终几棵草几朵花 抬着夕阳下葬 风在收集长调的音符 羊群接替了天边流浪的白云 河流伏地,一棵古老巨大的 树,须发皆白 鹰用悲鸣探天 我用沉默叩问大地 草原在暮色中睡去,苍穹正解开 它蓝色的袈裟,抖动漫天星光 醉 卧 醉卧,没有酒,是辽阔苍茫 是和鹰一样的孤独 是面对眼前格桑花的蝉翼泛起的青春 从没有贴着大地 离天这么近 离自己这么近 伸手抓一朵云,乘
雪一落 杭州就成了临安 当雪在白堤上成为一种载体 仿佛是所有事物的起源 雪从孤山铺开,铺成一张白宣 有红梅和白鹤 雪在灵隐寺落下后,如同把千万个 祈福的帖子,送到人间 方 言 这么多年了,旧校舍还在山顶 仿佛还是上山的唯一路引 朗读声犹在,像与那 一群麻雀在坚守时光 ……某一次意大利的街头 偶遇一女子,正用家乡方言 与外国人交谈。我突然意识到 有些场景的转换,是为了
一 夜开的昙花 羞涩绽放 没来得及细赏 便凋落成永伤 二 清晨的露珠 伏在嫩绿的枝叶上 朝阳意味深长 将它定格成泪光 三 午间的海市 蒸腾着蜃楼热浪 我像嫦娥般奔去 却坠入寒冬的冰墙 四 黄昏斜阳 散发出消耗殆尽的浪漫 那一抹残缺的光晕 将爱情拉得余味悠长
夏天在济南参加活动的时候,和西渡聊天,他希望我能写一篇关于《戈麦全集》的书评,但是我因为当时琐务缠身实在没时间写就没有答应。但是这件事一直杵在我心里,时时刻刻提醒着我。 《戈麦全集》一出版,我就买了,每天积攒几分钟或者半个小时的时间来读。大多数读诗时间是在夜里,如同戈麦在诗里写到的那个夜晚—— 今夜,疏星朗照,太白星横过中天 我,一个中原和北方的漂泊者,亨利·威廉斯,远东的戈麦 在
1 优秀诗作擅做思维上的停顿、思索上的空疏、美学上的空白,综合而来的诗意如快闪入心。一鲸落而万物生,强劲的精神内蕴方能让诗人做到聪以知远、明以察微。故此,好诗当有思想的甜味、时光的香味。 2 诗意的肇基之地、氦闪之时如萍踪侠影,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似不可捉摸。诗乃天地之心,美妙的诗歌旅痕如一道闪电,更像是一种发光的示现。诗人如何做到聪以知远、明以察微?功夫在诗外,这无需争辩,“结
丁耶(1922—2001),满族,辽宁岫岩人。九一八事变后流亡至湖南、四川等地,1945年考入重庆中央大学中文系。1947年发表代表作长诗《外祖父的天下》,同年经南京中共地下党介绍赴晋察冀解放区投身创作。新中国成立后,先后执教于东北师范大学、任职于吉林省文联;1957年下放到梨树县农村劳动,1979年调回吉林省文联。丁耶创作成果丰硕,涵盖多种体裁,著有史诗《鸭绿江上的木帮》、散文集《边外集》、长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