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门和村的章德元,今年八十有四,身体依然健朗,就是说话絮叨了,见人就说:“想当年,我当队长的时候。” 他确实当过四门和生产队的队长,时间不长,总共两个多月,但那是三年困难时期最困难的日子。 早年,四门和村的北边有一个场。场,叫打麦场或打谷场,四门和人就叫一个字:场。场,是用来收拾农作物的。收秋之前,要先压场。那场本来是硬的,平整的,经过夏天雨的冲刷,变得沟沟楞楞的了。压场的时候,要先把场翻起来
中秋记 你那蛮四婶子,是被马蜂子蜇死的。 这在你以往的众亲死亡名单中,绝对算得上别出心裁。是的,凶手——马蜂子,不是蜜蜂。那是两种大不相同的东西,这你完全分辨的出,你没有骗我们。后来的某一年中秋,当你疲倦的双眼久久注视茫茫月空,逐渐陷入迷幻状态时,还有意直挺起颈间的青筋,赌气似的冲我们说道:“无论如何,我总不能拿一个单薄的亡灵开玩笑呀。”神情肃穆,语气苍凉。但,只是瞬息间。因为这时你马上又换作
一 王大成的媳妇已是十月怀胎,在今晚的几声尖叫里,终于生下了娃,当在门外到处打转的王大成走进来时,接生婆顺口就说:“是个‘锅边转’的。”这时候王大成的焦急和参杂着的笑容,立刻就垮下来了。 王大成万万没有想到会生下个女娃,不是说在媳妇肚子里时他就去抽签算过的啊?原本他的城里的朋友叫他去城里的医院做性别鉴定,但是他一来没有钱,家里的伙食都顾不上,还做什么鉴定,又不是媳妇不会再生娃,大不了再生一个,
1 杨成明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骗的这么惨。 买房的打算是五年前就有了的。只是他一直狠不下心,总觉得房价涨不上去,一直持观望态度。可等待的结果是房价越涨越高,心里越来越空。杨成明所在的城市是一个中部地区的三线城市,08年的时候,房子的均价大概在一平米4000块左右,那时候,杨成明一个月的工资才刚3000出头,在他看来,4000一平米的房价已经是顶天了,不可能再涨了,再涨就没天理了,就算是个个生龙
一 周秀秀刚把饭菜端到桌子上,刘子峰的手机就响了。喂,哪位?……哦,我马上就来!周秀秀问,什么事?刘子峰神情凝重,边穿外套边回话,说,有人中毒。饭都不吃了?周秀秀看了一眼手里的碗问道。是学生,情况紧急,我必须赶过去。回着话,刘子峰就把一个急匆匆的背影留给了周秀秀。 周秀秀又把手里的碗端回到厨房,有些埋怨地自言自语道,吃个中饭都不安生,做医生的有哪点好。 医院走廊上已挤满了人,一直延伸到急诊室
(一) 这个时候,宁桂枝觉得闫学礼若隐若现,好像故意隐身而去,在和她在躲猫猫,捉迷藏。宁桂枝深信不疑,闫学礼这个人在不久的某一天还会浮出水面,露出他本来的面目,生活在大城市里的闫学礼,他一定长得很白,很秀气,有教养,脾气也很好,温和得像个大姑娘,说话也像是在唱歌,念书吧? 可是,宁桂枝错了,闫学礼的名字,仿佛正在一点一点想从她视线挣开和逃脱,她极力挽回,甚至想牢牢地抓住不放。不单是闫学礼这个人
一 大财感觉自己的心一直是悬空着的,好像用麻绳吊在卖肉汉子的货架上丢当。焦躁的情绪,也像等待货主租车一样难忍难捱。是因为小宝。小宝大学毕业回来那阵子,大财像接财神一样地高兴了几天。儿子学成归来,是他期盼、等待了四年的大好事,接下来就是工作,挣钱,娶媳妇,生孙子,喜事在排着队往怀里撞!可是,学哲学的小宝,就业,挣钱,还不如一个工匠。如今,建筑工地上镶贴瓷砖的瓦匠,每天的工码已经到了三百块。一个会说
表叔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用毛笔写那个“政通人和”的“和”字,这时手机响了,我使左手掏出手机一摁,说:“喂,你好?” “好个屁,我是你表叔,你在哪里?” 我说:“市里搞文化下乡活动,正在一个社区里写字呢。” “你回来趟吧,你表妹出事了。” 我听出来了,是我本村的丁表叔,也就是我奶奶娘家侄子。我心里一惊,问:“出什么事了呀,表叔?” “什么事?臊事!” 我脑子里迅速反应,觉得不大对劲,不管谁
村庄,我们的爱与疼痛。女人与孩子,我们内心开不败的花朵。 ——题记 山野之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子里的花儿,不像以前开得那样热烈,那样艳丽。 小时候的天空,屋前屋后,山上山下,河畔溪边,一片片菜园里,一根根窄窄的田梗上……到了花的季节,遍地开满了鲜花,竞相绽放,姹紫嫣红。就连有些不知名的花儿,也是独自开放,独自芬香,独自沉醉。 那样的季节,那样的年龄,开满鲜花的村庄里,一阵风似的甩动大
想在不惑之年,找到属于自己那条皈依之路,愿我于俗世,亦能得菩提,心似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一、死生 三十八岁的春天,奶奶忽然离开了我们。 那个时候,我和儿子正在这座绿树红瓦的海滨城市里从一个教室赶往另一个教室上课。六层小楼里人头攒动,到处是孩子和家长嘈杂的声响。我一边尽力安抚因为噪声而烦躁不安的儿子,一边像摩西劈开红海一样推着他在狭窄的楼梯上奋力前行。沸沸扬扬的声音像浓稠的泡沫一样逐渐
雪小禅用文字腌制时间,一个人真真地慢到骨子里去了。 她笔下那茶,那书法,那绘画,那植物,那评弹,那戏曲,那伶人……无不美到极致! 你若愿意慢下来,不妨细细地品读一番雪小禅的文化,你一定会在她的慢时光里停下来,你也会慢下来。 你会想起很多很多:“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在世外桃源里慢下来的陶渊明;在遣兴山水中慢下来的王维;在“心安之处是吾乡”里慢下来的苏东坡……他们慢得优雅,慢得从容,慢到灵魂
洋姜不是姜 乡村的女人显能耐,除了一手干净利落的田间活,再就要数那天天端上饭桌的大大小小菜碗了。能干的女人不光饭菜味道做得好,吃着香,一样的土地种出来的东西,与其他女人比起来,总是能多做出几道花样菜来。 自然,这样的女人,家里的园田就常常种得花样翻新。别人家有的,自家就得一定要有;别人家没有的,想着法子也要让它在自家的园田里生长起来。于是,谁家的园田有了啥稀奇品种,女人们就是涎着脸面,也要去讨
清明回家的时候,别人给了两只兔子养,放到纸箱子里的时候老是躲到暗的地方去,就这样把它们带了回来。 从前,住在潍坊的时候养过一次兔子,是野生的兔子,灰色的毛。养在沙发底下,开始的几天过的很安静,后来胆子大了,就恢复出野性的本来面目,到处跳窜,弄得排泄物到处都是,不得已,用一个纸箱子装起来放到阳台上,隔天却因为降温冻死了。 现在喂的这两只都是家养的兔子,做皮具用的。吸取了以前的经验教训,第二天就去
教师节前夕,我收到了一些学生寄来的贺卡,贺卡虽然不起眼,但是一张张都寄托着学生对老师的一片深情厚谊。也勾起了我当年学生时期的一段回忆。 一九八五年的秋天,我由一名民办教师考入了市中等师范学校“民师班”,一下圆了我多年想当“公办”的梦,那高兴劲就甭提了!激动的心简直要跳出来了! 报道那天艳阳高照,我换上妻子专门为我做的新衣服,骑着自行车飞快地来到学校。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人风度翩翩的朝报到处这边走
一 鸡叫头遍的时候,铁蛋正混混沌沌地游走在梦靥的边缘,恍惚中,他感觉他爹郭大锤喊叫柳叶姐的声音时不时地在撞击着他的耳膜,继而有一片微红的亮光在眼帘浮动着。铁蛋强睁开酸困的眼来,先是看见姐姐柳叶床上的被窝空着,接着看见一个修长的影子在床前的幔帐外往身上套着衣服。 “姐,起来这么早做啥呢?” “上爷台。”柳叶回答的声音有些抖嗦。 “姐,我也要去。”铁蛋一听要去爷台,困意陡然消去。他知道姐说的上
序 章 喝完最后一瓶蓝莓红茶,莫小蔚合上笔记本,一个半月夜以继日的工作,终于把《吸血鬼系列之杰夫的初恋》完成了。能写成这部具有戏剧性的小说,莫小蔚心里颇有感触:其实大家所熟知的有关吸血鬼的故事,均是使用这样的奇幻名词来表现人性的。莫小蔚的写作就是这样——观察生活,语言简练,词汇优美是她的特点。但目前为止,她所言之物皆是出于自己的幻想和梦境。 在莫小蔚的书房里,有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书架,上面只放
信天游 雨水汹涌。须待它自行消退 闪电,不过是今夜里一道死光 它不该选择春天做掘墓人 澄明的四月泛起沉滓,哦—— 这都是暂时的。上弦月 蜗牛一样从雨水里缓缓爬出 在高处,舞动明亮的手指弹奏月光 一首信天游,落在树梢 像广陵散,又像拉魂腔 整个夜色愁云密布,张着大嘴 找不着调儿 读心术 泛着微蓝的天,像昨夜雨中 破窗而入的风,道场不在天之上 它在我隆起的胸部种植石头
清晨的观察 一棵绿色植物 我每天都要俯身观察它 仿佛面对一个令人困惑的世界已经见微知著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五片…… 当我在开败了的时代浪花里飘来飘去 而它在时光的擦拭中焕发出崭新的容光 而它在空间的推移里总是立于不败之地 看看又一寸新芽冒出来了 像婴儿露出的一截小小的阳具—— 它尚未沾染性的低级趣味 它早已生机勃勃地穿透了黎明前的黑暗 并就要喷洒出清爽的黎明之尿 洗衣歌
大道河 我出生在这里我也将会死在这里 无非是山间流动的一条汉江,我生是我死也是 我将亲人埋在这里,一群鸽子装饰一个美丽的 春天 这些年妈妈的剪纸装饰了你的窗子 而你装饰了我的梦 我承认我是爱你的,无非是几座山梁陪我西行 我承认我的爱穿过日夜春夏秋冬 而穿不过你,过去的山岗和今天的山岗 我一路奔跑我一路只呼喊你名字 我小时候玩你的石头,我长大了 我小时候在你身体上摸爬滚打,我
事 故 猛然想起刹车的时候 事故已经摆在那儿 猩红色跑车像一杯游动的葡萄酒 不小心泼在地上 车窗玻璃溅落几滴比酒还深的血 一些零部件散落四周 遇难者只剩下模糊的皮囊 主人迟迟没有下车 坐在驾驶座上,一边拨打报警电话 一边回想事情发生的过程 是对新车的敌视?还是属相的缘分 拂晓时分,天刚蒙蒙亮 一个属鼠的人,驾驶一辆红色跑车 把一只过街老鼠撞死在马路上 尽职的环卫工人打
梅雨季这样不可靠 是什么让你如此忧郁,让你 整个下午,揉搓同一只破旧的布团 梅雨下着下着就上了瘾 我们无法面对上涨的河水,说出内心的想法 那些未及长肥的小鲫鱼,是不是也已离开了家 园? 真实往往比目睹的更遥远更虚幻 也许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是真实 ——除了你记忆中的花束、稗草、蒲公英,童年 里的五彩蝶…… 我们这样安排最后的时光 当我们回到乡下,当孩子们都远走高飞 唯独布
时光流逝 点的煤油灯没了 二狗蛋的爹娘没了 徐洼村到县城的土路没了 门前的河水没了 沟里的一眼泉水没了 村头槐树上的喜鹊窝没了 高粱面没了 粟米没了 黄黄的苞谷面馍馍没了 毛驴没了 骡子没了 马也没了 村口敲的那口钟没了 村里的娃们地道的土话没了 堆在墙根的劈柴没了 堂叔用过的一杆唢呐没了 ……没了,小时候熟悉的许多都没了 这个下午,我面对我生活了十五年的村庄,
站 桩 沿着晨曦来到这片空地 他喜欢无人的静 紫荆树品味甜腥空气 垂柳梳霞光的头发 比这个早晨的早高过三尺 抽出日子的筋骨练习健心术 用双脚拔下乱刺 乱刺上稳步如飞 在他到来之前 没有一个人 在他到来之后 没有两个人 深呼吸 翔舞状 绿芽发 花儿开 身下演出千百只蜜蜂、蝴蝶与白鸽 隐藏不喜不怒面容 隐藏肆虐的昨日朔风 远离灰尘三尺 大恸三尺 他依然跋涉过早晨尖立的钉
康 定 虫草上的金币 牛粪上的火焰 没有经过康定男女的对唱不叫爱情 没有经过阳光照耀的山脉不叫雪域 没有经过牛蹄踩过的土地不叫草原 一首歌是一座城 一对青年男女是一首情歌 塔公草原的牛羊是追风的少年 跑马山上的白云揽住了山峰 夜晚 一轮弯月正在收割康定河边的青稞 折多山下 跳舞要跳锅庄舞 唱歌就唱康定情歌 新都桥 新都桥是陈逸飞的一幅油画 担在甘孜州的鼻梁旁 山峦
在丽水 祖国太大 赞美只来自一滴水,或 一声浅的问候 不能以天空之辽阔,歌吟 细小的生活 在每日上班途中,我只关心天气、过往车辆 和斑马线上,一朵小停顿 我关心从这里走过的人 是不是与我一样,不说太多梦想 不说远方 这些年,喜欢了低头,喜欢了于一片烟岚 融入,一首诗 就是一座小小的城堡 我的叙述,是普遍的悲欢 把一个人当成一个祖国,我喜欢你是河流 我是山川 我喜欢
风站在云上 随处都是升腾的鸽子 风翻动着它们洁白的羽毛,它们却泰然自若 地滑过雷的嗔怒 花期已过。古老的传说还在流淌 云依旧绽放,季节依旧是一片悠远的水域 浴洗天空的尘埃 谁的心事拔节,静静的疯狂 是不动声色的跋涉,一直攀援到庭前的台阶 太阳的青铜镜里,映着奔跑的回声 风站在云上鸟瞰尘世 内心的庄稼一茬接着一茬,碧绿地生长 如此安详。它终于幸福地哭泣了 那些泪,那些雨
幸 福 时光仍然是致命的,它来到尘世 放下了湖泊、森林和回家的脚步声 还有钻石和果实,阴影中短暂的虚无 以及一扇斑驳的透着微光的门 剩下的部分,在花朵和星辰中饱满 就像落日的苍茫下,弥漫着飞鸟的依恋 分 离 流水也有断肠的时候,那忧郁的低吟中 有着灰色的情绪拒绝着黄昏般的挽留 尘世的一切悲伤都被涂改过了,我们之间的分离 犹如矿脉里的纯金,原谅了所有膨胀的灰尘 爱多么明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