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樟宜机场等离开的航班。和五年前一样,她从新加坡过境,停留两天,然后去另一个国家。这些年,父母老了,越来越需要她在身边,她并没有多少机会独自出国旅行。一旦有机会,她总想故地重游,看看这里的老朋友。也许,这和她年龄大了变得恋旧有关。毕竟过了四十,已经能望见老境。 她到得早,换了登机卡、办完行李托运,离登机时间还有将近三个小时。她没有马上进安检门,转去大厅里一家咖啡馆坐下来。和十多年前她刚到新加坡
张燕燕打开女卫生间边上一扇窄木门,侧身进到杂物间,用蓝色抹布拍拍反扣周转箱底部,坐下来,膝盖顶住了门。她留条缝,空气和光线都挤得进来。Wi-Fi是对面商贸公司的,物业经理悄悄告诉了她密码。后来她发现不知道密码的,都是长相难看的阿姨。相比之下,她错班打工的便利店环境相对简单,接货、摆货、记账、收款、核销。她怕跟人打交道,尤其眼神不能相对。可她也知道自己脸红时,更加鲜亮漂亮点。到这把年纪,脸怎么还能红
一 我是一个名字叫丹的年轻人,居住在地球上一个古老的部落,这个部落神秘而又美丽。现在,回想起发生在我身边的那一幕幕部落之间争夺资源的战争场景,确乎令人不寒而栗。这个星球上的大部分战争都是因为缺乏沟通、彼此误会所引发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一个女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嘛。这次我所经历的战争,那惊骇莫名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我是侥幸死里逃生的,那情形简直犹如一场噩梦,久久挥之不去。 记得,我在这个古老部
最深邃的皮肤 大约还是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我们看电影。那时候的电影院跟今日完全不同,破败不堪,是需要救济的穷困单位。而学校人数众多,从每个学生身上薅一点点羊毛,就能拯救电影院,还丰富了学生们的课余生活。电影院都快倒闭了,哪还有什么分级制度,当然,今天也还没有。因此,我在电影院看到了很多不该是小学生看的影片。比如张艺谋的《红高粱》、周星驰的《九品芝麻官》,还有一部本文要谈及的电影《红樱桃》
一、丽莎的世界 哄哄有过更糟糕的名字-324,也有过更洋气的名字——丽莎。在成为丽莎、324和哄哄之前,她有个学名:小香猪。哄哄不知道“小”“香”这两个形容词距离真实的自己究竟多远,但她敏锐地发觉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哄哄不会读书,也不爱看人人总端看的手机,否则她会明白,那个年代,世界上盛产焦虑和猎奇。人们给予她这样原本只有一种活法的动物另外一种不同的命运。 哄哄的母亲是偶蹄目猪亚科的巴马猪。头长
1 总有人听不懂我说的话,我语速并不快,没有大舌头或口吃,也许带点儿方言,意思是很清楚的,之所以被这么说,是他们出了问题。我每天五点起床,煮粥,糊苞米,跟着是一天的洗涮,从衣裳被罩,到自己的身体,没一天不沾水过水的时候,很少会累。想休息了,我在废纸上练字,字写得越来越方正,像一个个穿扩肩西服的小老爷们,庄严地站立纸上。做这些的时候,我习惯拿手机拍摄,对自己报时,具体到分钟,然后正式开始。我的视频
一 yí bú dā qī yí bú dā qī yí bú dā qī …… 一路上,我有些神经质地,不断默着这四个音,像着了魔一样。我吐纳着它们,想象着对应的汉字形象,如同一个未曾谋面但聊天许久的异性网友,美,神秘,甚至有一些魅惑。我说你确定这个地名没错?老林说千真万确,我忘不掉,死了也忘不掉。齐桑,你就按我给你的提示去寻,可以多问一些老年人。我半信半疑,确定?确定确定,老林说。说
夫乐本情性,浃肌肤而臧骨髓,虽经乎千载,其遗风余烈尚犹不绝。 ——《汉书,礼乐志》 筒口 一音成佛 (1621年,福建) 再不速决,狼筅就要来了。横枝蔓延,如青筋暴起。长枪手站在这铁壁之后,从缝隙间幽然出枪,就能高效地搅烂你的肉身。一旦面临鬼神一样的狼筅,任你剑豪在世,也是必死无疑。父亲就死在狼筅之下。 贫穷的父亲,有着武士精神的父亲,乐于冒险的父亲,顶着幕府的禁海令,还是出海了。德川老
第一章 都柏林 1 从碉楼出走的人如果是我 一点都不幸运,简直倒霉极了 躲开酗酒的父亲独自游荡 上午八点,浅浅的都柏林湾 如一汪眼波清澈蔚蓝,瞥向半空 一群鸽子掠过,下面是同居者 窥测的石孔和断断续续的喘息 街巷初醒,微风送来哈欠 一团碎屑在拐角驻留片刻 旋转,聚拢,孤寂,消散 瞬间了无痕迹,宛若蚁群轻烟 咽下一腔苦思寻寻觅觅 怨恨狂躁和无法吐露的愤懑 都吞进胃肠,在
20世纪70年代,年轻的张炜发表了平生第一件作品——诗歌《访司号员》。尽管此诗鲜为人知,但从题目也可想见当时的少年意气。大概从那时起,张炜便开始了诗的旅途。虽然后来他的创作以小说为主,写出了巨量的虚构作品,但是诗歌却像护身符一样无可替代,成为隐现在数千万文字中的珞珞之石。张炜不仅追求一种诗性的写作,而且陆续出版了多部诗集和长诗,让我们看到他不仅是功业卓著的小说家,更是以诗为志业的诗人。他在“成为诗
1.《爱琴海日落——读{尤利西斯)》(以下简称《爱琴海日落》)有一种特殊的精神气质,阅读中波澜壮阔的微观历史、一日长于百年的感受扑面而来。这首长诗是否可以理解为您向詹姆斯·乔伊斯《尤利西斯》和荷马《奥德赛》致敬之作? 它是一个当代人抬头遥望和低头深思之间留下的复杂痕迹。《奥德赛》作为一首不朽的古歌,西方文明的源头,竟然成为《尤利西斯》结构成篇的对应物,真是作者乔伊斯的癫狂。这种悍勇和奇思直到百年
致长江人·2022 长江人: 我是亚细亚巨流里最后离去的那条白鲟,是与你们共存了七百万年的种群中的最后一个。我甚至来不及跃出波涛与你们中的良人吻别,便以彻头彻尾的绝望和锥心破鳔的悲伤告别这个星球。在你们的辞典里,这叫“灭绝”。别了,两条腿的地球人!别了,脑洞大开、与天争斗的长江人!哦哦,照样风和日清、江山如画,照样灯笼高悬、普天同庆,用你们的话说便是“岁月静好”。然而,神已远遁。荷花灯已灭。在
一些花开在高高的树上 春天打开万物的迷局,山巅之上,苍鹰在孤独地盘旋。细腰蜂也在盘旋,三五只,围绕着一树花盘旋。花是白花,一朵朵缀在叶腋下。双河口至桐西坑的溪谷两边,垂珠花树从粗粝的石缝或乱石堆中暴突而出,一杆独上,分出数十枝丫,叶披而下,在4月初,垂下白花。叶花映衬,如雪落于青苔。 公路沿着溪谷在群山环绕。每个星期四上午、星期五上午,我在这条山中公路往返:德兴—一上饶,上饶——德兴。我坐的是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吃排第一,可见“口福”是人一生最大的福分。 舌尖上居住着美好的记忆、人类最顽固的乡愁。如果有人胃口好,吃饭没什么忌口,“吃么么香”,或者上了年纪,还牙口好,能随心吃可口的饭菜,我们都会夸“有口福”。 “煎饼卷大葱”,这是山东人的口福。山东是华东地区最北端的省份,这里山丘面积大,四季分明,适合玉米、小麦、小米、地瓜等农作物种植,因而煎饼成了耐储存、便携带的传统美食。山东人的
立春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独立于天地间,四顾茫然。周遭的人,有的去了远方,有的去了远方的远方。他们总是赶在立春之前出发,去与季节谈判。倘若去晚了,季节就会转身,只露出一头白发,在风中飘来晃去,让人丧失谈判的能力。它用这种方式告诉谈判者,季节也在变老。你能跟一个白首者谈判什么呢,谈来谈去,终究不过是和解,不过是放下。故许许多多的人,一生都在季节的边沿行走,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方向。走着
董院长好,瓦当老师好,同学们下午好。很高兴趁着我的第九部电影《孔秀》在烟台路演期间,到鲁东大学做讲座。今天讲座的题目叫“电影中的文学精神”。正好今天《中国新闻周刊》发了一篇对我的观察和评述,他们说在《周处除三害》和《沙丘2》这些商业片之间其实还夹着一个第六代,其中也提到了中国艺术电影真正开始面对现实状况,表达出自己看法的作品有这么三部:一个是我的《安阳婴儿》,一个是作家朱文的《海鲜》,还有就是根据
一、故事与故事性对儿童文学来说还重要吗 方卫平(鲁东大学儿童文学研究院名誉院长):儿童文学,特别是叙事类的儿童文学作品重视故事和故事性,这可以说是儿童文学研究中一个很“古老”的话题了。中外早期的儿童文学作品就普遍具有一种类型化的故事特征,这一方面是由于儿童文学最重要的母体——民间文学本身就具有很强的类型性,其基本的故事结构模式,不少都在早期儿童文学创作中得到了继承。比如,民间故事最常见的三段式故
一直想就“当代诗教”问题做一篇大文章,却耽于疏懒,迄未动笔;不料编定本期栏目作品的过程中一再被其勾动思绪,令我心有戚戚焉,忍不住要借此先架空说几句。 都知道中国有“诗教”传统,但既冠以“当代”,就肯定不会再去炒传统“诗教”的冷饭。这当然没有割断二者之间的关联——如果你愿意,不妨称后者是前者的升级版,换句话说,内含了前者的社会/文化基因;我则更愿意将后者视为相对于前者的重新发明,在这种发明中,传统
米筛浪 雪不择地。这次六月雪决意 留在括苍山,没有回家的意思。 细雪转为阳光,不停地下, 也没有回家的意思。 气象台与雷达站只做一件事: 观光。记录雪霁与日出。 观光客琢磨气象台、雷达站, 像站在三星堆前的考古家。 一丛丛映山红,让整个括苍山脉 变得绿如蓝,气韵生动。 山,晕眩成一幅乡愁的卷轴, 眼前的原野镇定自若。 站在括苍山顶,人会获得 双重身份:农夫与山民, 海
你如告诉我你是如何探求的 我就告诉你,你在探求什么 ——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 一 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 暴风雨就要来了,像一块生铁 过去与未来汇聚当下,他发明 一种句法,让现实遵从和模仿 诸夏的喜剧活色生香,人世的 扯淡问题,终该在人世里面对 浊酒高调逐游鱼,对过往打个 总结,白发要明白更高的东西 初九,潜龙勿用,正好言古今 我搬来整座苍山,添一缕柴火 二 九二
哑钟 越来越像了。你枯坐的样子 青铜色。锈迹斑斑 边沿有破洞 你明白,是那些时间的水 一滴,一滴,穿透了石头之后 又穿过了你。你用手挡风 躲避刺眼的光芒 你必须忍住 四面八方的敲打 就像现在,那些洪水一样的悲伤 在你心里来回撞击 发出巨大的轰响 蚂蚁趁着微弱的星光继续赶路 而周遭,依然那么安静 我见过 一只鸟,躺在马路中间 车辆来来往往 它越来越薄。最后薄成一张
光与翠鸟 光,照亮细微处的神灵 翠鸟,不断地敲击天空 复而轻叩水面,我忽然记起 那场童年的雨自午后的雷声中聚积一 断翼的蜻蜓在泥泞里挣扎 它明亮的复眼——白昼尽头 江水长流,群山在细雨中震颤 柳树折叠在灌溉渠的褶皱处 翠鸟在水面投下阴影,它振翅穿过 下午,唤醒寂静的榆树枝 它们俯身向前冲去 光与波浪交叉震动——不断地 向外扩散,涌起的水纹和新的事物 光留在尘世的痕迹一
秋日 天空如洗,万物端庄, 秋日呈现巨大安祥, 仿佛一个人经历过内心忏悔。 此刻,我有爱所有事物的冲动, 像金色枝叶,斑斓、澄明, 乘着溪流进入江河。 雪 我的激动来自大雪纷纷下涌动的人流。 来自一张张攒动的脸庞—一寒冷中 哈着热气的每一张: 一朵朵洁净的雪,执着的雪,一闪即逝的雪。 蒙山 天黑后蒙山的静 从每一道石缝里渗出来, 漫长,高大,像刀刃一样划开我的肌肤。
沙发 公园空地上 一只旧沙发 从秋天到深冬 像在始终等待 有人去坐 在三里屯附近的小区院子 我也见过 泡桐树下空地上的沙发 看上去好端端的 我曾经坐上去 就像拥有了一副 自置的家具 电影里的情侣 将沙发捡回出租屋 在上面挤看电视 堆书 拥抱 分手 沙发又回到 楼下空地 似乎没有 这一段经历 我还见过沙发 出现在树林里 道路旁 桥洞下 随时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