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 商场里的一只猛犸象丢了。他们翻着衣橱 衬衫摊了一地,像阁楼斜射进来的午后破碎阳光 窗外开残了的大丽花和美人蕉,在无精打采地 迎接着这个不情愿的秋天。一辆白色的救护车 梦游般地穿过这城市的街道。天空蓝得让人心醉 这意味着对冲基金将会像一座玻璃器皿摆放在 橡木书桌上。这一切让人生厌,但那只猛犸象去了哪里? 它偷渡去了月亮上,还是被季节的狩猎者捕获? 女孩哭泣着。那架梯子仍然架在
大约从2018年开始,我的写作出现了一些变化,有意在诗中注入一些不同的元素。这种变化更多来自艺术带给我的启示。大家都知道,艺术,特别是美术和音乐,在二十世纪发生的变化是根本性的,一个明显的特征是艺术的边界在不断地拓展和偏移。这些改变在百年间可能超过了以往变化的总量。我们知道,边界是带有规定性的,决定着事物是它自身。但自二十世纪以来,这种打破边界的事件屡屡发生,这为古老的艺术增添了活力和新的契机。比
百丈漈瀑布重光记 朱阳九峰,年复一年循环着浓绿和斑斓 我看见岩泉和叶露泛作天顶湖起伏的涟漪 冬日峰顶的积雪愈来愈难得 在守望中反射稀薄的光芒 当堵截的高坝傲慢地张开巨臂 流水自然的节奏被彻底改变 山村夜晚昏黄的电灯闪烁。被扼杀的瀑布 无法自由呼吸……蜷缩在回忆的峡谷 当番薯在渴望温饱的炉火上小心地烘烤 岁月扭曲的面孔浮动艰难中的欢乐 又有谁在意被连绵群山隔阻的风景呢? 瀑布
木犀速写 如果不能觅得旧时踪迹,我将 向湖水的册页掬起她的喟叹 泪滴晕染了清秋的寒肃 那从尘世的苦辛中成长的金粟 感官的拓荒者,在痛饮年华的 战栗中日益磨损的爱 作为替身,为这抽离了意义的世界 勾勒出深浅疏密的心跳 可以一身素白地去死了 当鸟鸣取走了我们内心的谷粒 递送晚霞的飞鹭 把山中的空气镂刻成八月的长笛 而地铁,带着高塔倾倒的轰响 穿过月色揉碎的荷塘 那是我离家
又一个春天 每到冬春转换时节,后湖就变成 尘沙铺天盖地的世界: 距离稍微远一点,白杨、垂柳、梧桐、 国槐……谁还认得谁? 乌鸦、山雀、斑鸠、喜鹊、苍鹭…… 本来就互不相干,谈什么 谁顾及谁? 谁不曾屏息忍耐?谁不是苦等大风 彻底扫除?谁不是静待: 天地清明,晨光透过云层, 重新认识草木的形象,重新确定 他们站立的位置。 很多年以前的事,说起来, 我像一个讲故事的人,而不
1.缘何写诗? 梁雪波:对我来说,诗歌犹如生命的乐器,更是灵魂的呼吸。诗人独特的生命体验、思考与想象、情感与认知借由诗歌赋予了一种有意义的形式。写诗成为自我塑造的内在需要,诗人在书写中感受与语言同频的精神共振。 符力:中学临别赠言,写几行给同学们,写着写着就起了兴趣,兴趣来了就经常找诗歌和流行乐的歌词来抄写——尽管在那个阶段,在课本里学过许多诗词。平时读诗,只跟记忆发生关系,无关感想,无关理解
麻婆豆腐 到处的麻婆豆腐都做得一样 豆腐是嫩的,裹着红油,肉碎有肥有瘦 到处的麻婆也一样 饥饿,孤单,从牙齿开始衰老 放声歌唱 我打开全民K歌唱起来 唱得稍有点奇怪 很高兴在你面前这么自由自在 我放肆地唱,一首接一首 你不夸奖也没有打击 兄弟,我们再也回不去这一天 那所明亮的西南向房子 你喜欢的暖气充足的浴室 我们谈论艺术,听左小祖咒 祝你在另一所房子里 还能遇到一
到山上去说 到山上能说些什么呢? 到处都是好看的石头 信命的草木 即使我们坐在悬崖边上 把双脚探进深不可测的虚空 又能说些什么 说危险和美?说爱 说风越来越大 说秋天了 说你的头发乱了,天快黑了? 都不如沉默 沉默——才是此时最好的言说 你看渐红的群山,你看 低垂的太阳、孤独的翅膀 你看,那人间 山雪寄 山门外都是雪,里边也是。 而且这些雪,从来没有这样白
偷火车 我就是我的轻 我的脚就是我的脚步声 我注视着你的眼神就是我的眼睛 我所恐惧的就是我的恐惧 我的犬吠声就是我的犬 我一再退回其中的创伤就是我的治疗 我不在那里的两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情 就是我所做的事情 我与之辩论的就是我的诡辩 我还想告诉你 我没有对你说出的那些话 就是我要说的所有 我的脱臼就是我灵活的骨关节 我脱口而出的就是我的沉默 我的谜底就是谜面本身 我们
1 虚构海,是博物馆内从未被占有的蓝色裸体。 雪落在这里, 从一个下午到另一个夜晚。 我们走过沙滩, 如蚕丝软密的长发挽起巨舶。 你是我身体的北方。 灵魂。 请记住岸。亿万年,流放着鲛人的泪珠。 是否有脚步声 经过? 也许从未有过, 也许正追忆。李商隐的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上午七点。 冬至的河流,浮现出银质的冰。 雪粒子落在岛城一端,黑色的大衣。 十二月的跳动。
气泡 她在潮湿的房间讲话 偶尔闪银光。很轻的词托起我们 没说出的部分变得更重 公交车上,她把那些钱币捡起来 扔进另一个浅滩 矢量 宿舍楼,拿外卖的男生打电话 描述这栋楼,几排架子,他不知悉的编号 在外卖员的听筒里,这些词 就像淘气的皮球,撞上什么,又跳了回去 冷风里一个女人在张望,建筑物 犬牙般的陷阱,把各自的功能藏到深处 在她眼里,我是路牌之一。年龄和服饰 是上面的文
离乡情怯 就要从大连港驶离 聊天框里刷新着母亲的消息 他借口说海上没有网络 看着陆地的轮廓在船尾浪中消散 手机震动的电流感也放缓、平息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离乡 慌张的感觉让他不知道怎么告别 到了晚上,驶过青岛 微信群里正讨论他到了哪儿 他看了看窗外,乌黑的船舱压迫着波峰 分开了遥远的灯火,他感觉 自己正摆动在比波浪更不确定的地方 船上叙事 下着雪,海风钻进羽绒服 粗砺的
吊脚楼上吹风的人 黄昏捂住清澈窗子,为一双 渴求密集风景的眼睛 递来了一截夕照下的骆驼山脊 吊脚楼,以及梯田小径 这流畅复述在视域里的一切 忽然使我想起,从前也是 这样的良辰、好景 想起你来,心事如群山连绵 像河面想念着天空的云 去而未返…… 早已不在眼前多时了 别离后,我的生活像是一条 无人经过的野径。草丛发色糟糕 碎石露出的獠牙满地 清风与溪水,常常在山谷中 搅
语言的密林 灰色的轩窗,被黎明多义的鸟语敲响 窗台上,三角梅成为唯一的趋光物 孤独的影子,像时间的盗窃者 又慢慢爬上单调而重叠的日常 窗外,一树零落的红果,构建出寂寥的 星空。它们走完身体里的黑暗 以星子的形式,呈现自己 树梢上的那一枚,类似一颗最亮的 孤星,悬于语言的悬崖 其脚下的尘世,越来越轻,像云雾一样 即将浮起来。那些我热爱的事物 就要燃烧。词语的绿洲,就要成为孤岛
某个片段的旋律 小提琴G大调的旋律 带着烛光,正从它棕红色木质的体内飞出 它们一跃而起 掠过音乐大厅红色的穹顶 每个音符都在注视着秋日的长安 它正在掏空这个夜晚 掏空一九八三年那一场倾盆大雨 掏空我眼里所有的泪水 它深深地种在我的心里 再也没有离开 是的,我终将接受命运的驱使 今夜我在慢慢靠近它 我不敢发出骨节颤抖的声音 小提琴手的椅子不停地晃动,而我的悲伤 有了七个
秋日,傍晚 有人在秋日收割后的山坡上 燃起烟火。野草的味道 枯禾的味道,像一种反哺 夕阳是金色的。它照着青烟 兀自盘旋不散,它照着我 像恩赐。也像安慰 山坡干干净净,天空旷远无云 红嘴鸟蹲在乌桕树上,苦等 我和那个点燃烟火的人离开 落日帖 落日之下,群山如影 余晖将影子渐渐垫高。高出落日的部分 正被落日隐去 这多么奇妙。如垂暮之人 恍然回首间,与久远的敌人冰释前嫌
牌坊 梁柱缀满汉字 繁体的关键词,镌刻历史的凸与凹 笔画扑闪着翅翼 或飞入眼帘 或栖息在肩胛上 引导人们进入或者离开 朝东朝西的走向,完全不一样 没有一个人说得清 微笑云 对岸。水榭。她托举的杯子 荡漾开了初夏的清新 一朵微笑云,载着一缕咖啡清香 缓缓凫游……一本书 在她面前打开 书页波动,十分轻盈 一批词汇飞起来 溅起了另一批词汇 河流中渐渐闪现波纹 浅浅的
本质 盛年的树和落光叶子的树 是树的不同格式 眼下的我还不是真的我 一些故事还在生成 我像树一样剥落自己 掉下的头发,微小的皮肤…… 甚至我的心脏,我的头颅 都不能将“我”完全代替 我在流水中踩下脚印 在空气中写满碣文 我是一床越用越旧的棉絮 里面什么也没有包裹 混合 我们混合一些事物 并视之为创造 麦片、牛奶加水果 就是清晨 电脑、眼镜加水杯 就是工作日
喜鹊 冬天光秃的枝头 两只黑鸟站在上面 阴沉的天空下 与树的黑,连在一起 呈现 两个黑色的事物 喜鹊…… 我靠近一些,确定了 这个好听的名字 每个人,心里都希望 眼前站着一只喜鹊 它的长尾巴随身摆动 黑色的事物 有善的品质 有那么一刻,它们 突然飞向天空 留下黑树孤独于寒风中 振翅一跃时,庞大的树身 微微颤动 我希望 它们还会回来,带着飞的姿势与站的线条
推父亲 1977年,我13岁,家乡大旱 人畜和庄稼都缺水,父亲每天用一辆板车 驮一大桶柴油,从公社送到大队的泵站 用全身的力气,换几个微薄的工分 袁家岗有一段山路,翻不过去 我每天放学后等在坡底帮父亲推车 父亲一声不吭,车轮与路面磨出吱吱声 就算父子之间打过招呼 家里有五个孩子,像五个重重的油桶 板车的拉绳在父亲的肩头勒出道道血印 父亲把帽檐压得很低很低 我一直没看清他眉头
没有人在春雨里哭泣 写一场春雨 写淅淅沥沥的滴答声 这万物的耳语、述说或应答 一条溪水穿过草丛 写泥土里醒来的宿根、种子和小兽 被雨声洗得鲜亮 写雨中的山川、田野和村庄 冬天漫长,向我走来的人如此年轻 雨燕斜着飞过屋檐 一滴春雨,饱含着千万种情愫和应对 河流醒来,闪电醒来 站起来的朽骨 沐雨绽出一抹嫩芽儿 没有人在春雨里哭泣 如果有,那是喜极而泣 如果有,那是为还没
海边集市 在岸上的鱼虾、海蟹以及章鱼,还有叫卖的女人,拥挤在堤岸的渔船之间,漫步; 海腥味唤醒了辽阔的蓝,海鸥也“欧欧”地欢叫而来,沿其翅膀的弧线倾听,会听到比海平线还远的远方…… 潮水涨起来了,朝阳一样的暖意升起来了,人间烟火也冉冉升起。 坐在阳伞下的老人,眯起眼睛看海面,脸上的皱纹交错着,一支古老的渔歌缓缓飘起,伴随而起的还有苍凉与坚毅。 民宿。阳光先于拖拉杆箱姑娘的手,推开朝向大海
高粱的酒杯 高粱们逶迤而行,从滇西,从金陵,从北国,从白孔雀的羽毛,从一个老农的牛背,从我的晨曦。 天空由蓝而灰。蓝色莫非都被北斗七星浓缩了,我的血液在迷茫里寻求酒杯,寻求高粱红和春归。 高粱欲熟,我感受火辣的太阳;生命已开花,琵琶正弹出土地的狂想,我也是一株植物,甚至是高粱; 在四顾之间,高粱的名伶们举着玲珑,握着浅草,嘴角漾起初唐,脚下乐声悠扬。大幕由红变蓝,一个人用线条行文,一个人唱
毛岭 随之而来的是连绵细雨,道路、农田和河滩变得泥泞。村人穿着靴子径直走路。备足了盐、粮食和衣裳。在昏暗雨季,在潮湿的来来回回的路上。小村容忍水洼的存在,也容忍与从前一样的生活态度。村与村礼尚往来:张家堡子、李家堡子、孙家堡子。他们踩着靴子。摸索着走,惬意地走。不用下地干活地走。庄稼和青草一起疯长。种子藏了遍地。 带偏旁部首的族群整夜亮着灯盏。想念下雨、下雪、降霜的感觉。人们盘膝坐炕,炖一锅土
你举着满天星辰,独自走入一场旧梦。旷野无人,只有一叶孤舟,守着渡口,此刻,不说低于树木的天空,只说你,用乌鸦羽翼的黑,在一张白纸上,创造词语。 你一直相信,每一个词语的诞生,都预示着神在人间种下了一个蛊。飞鸟聚了又散,像真相边缘那些锯齿状的阴影。被忽略的远山和近水,属于肉身之外轻微的荡漾。在云朵上奔跑的骏马,更容易获得圣洁的闪电和雷声。 一生中,总有某个夜晚,陷入长久的失眠。你就是那个在月光中
古典实验 维吉尔寿终一次,被布洛赫写死一次。每多被一个人读,便再死一次。一次又一次,像是拨动了古希腊庙堂的命运钟摆。 “当当当”——一声,复一声。蝉鸣,泉鸣,鼓盆鸣,“有蓬之心”鸣,天下之美共鸣,随时间沸腾。 燃烧的秋水蒸透川流的笼屉,从此逃亡于颤抖的缠斗、诡异的皈依、命定的酩酊。 逃,逃……绕开崖底,在牧人清澈的口吻里开成圆瓣花朵。 庄子经过惠子冢,惠子也又死一次。 火光的泪滴,注视
十二月,三十一个月亮 黑暗侵袭松林,树木飞升 像断裂的石柱朝向沉重多云的 天空。它们遮蔽白垩般的月。 远处,孤鸟划过月的鳞 随意变换着轨迹。十二月 月光下,季节已经与地面融汇 为一体。而一月的月亮, 被削成针尖,与绿巨人相比 如一把饥肠辘辘的剃刀。 此刻雪在天空的微光下映现。 大地像一张床,雪像 垂落的床单。我躺在上面。 如果死神是个女人,我曾听见她 芦苇荡的嗓音回旋在
这个题目太大了,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可以写成一本书。不过,作为写作体量巨大的吉狄马加,绝对配得上用一本书去研究他。 在今天这个场合,我不是以一个批评家和理论家的身份,而是从作为吉狄马加几十年的读者和老朋友的角度,谈谈他和他的诗。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吉狄马加在西南民族大学读书时,我就结识了他并成为他的读者,然后开始了我们长达几十年的友谊。大学毕业后,他到凉山工作,创作条件比较好,在自己勤奋阅读
“当子夜时分叩响/潮湿的安魂曲/我在森林世界的/母腹里睡去/耳朵灌满了泉水的声音/嘴唇上沾满了母亲的乳汁”(《最后的传说》)。在诗人吉狄马加的呢喃中,“母腹”“耳朵”和“嘴唇”三个词语,分别对应了“母语”的三个重要特质:母亲的、最初始的倾听和言说。 母语,母亲赐予的语言,就是母亲的语言——世上还有什么语言,比母亲的语言更温柔、更美丽、更沁人肺腑的呢!诗人吉狄马加这样歌唱着《母语》:“妈妈虽然没有
你知道吗?微小的事物总是可爱,都有一个 温柔的尾巴。比如北上的火车,比如夏夜的晚风 比如楼下的流浪狗。尾巴是刻意露出的漏洞与马脚 以便让它们的可爱,有迹可循 干净且安静 我的小裙子躺在衣柜里,做着它关于夏天 特有的梦。偶尔,撞见阳光,雨水 或者七月的男孩,都是如此温和、美好 风来的时候,小裙摆也会应声起飞
天空蓝得像洗过一样, 光影悄悄洒在旧台阶上。 有些事—— 是永不褪色的回忆。 凉爽的风, 飘动的柳条, 松弛的心。 桃树 许多年过去了, 它依旧那么美丽。 花儿在枝头微笑, 绿叶随风轻舞, 母亲站在树下微笑着, 仿佛,又年轻了一岁。
我在中午吃雪糕, 我吃了一半, 太阳也吃了一半。 我没计较, 因为,我知道太阳也很热。
哗,哗 白色泡沫的雪碧 一次次推到我面前 谢谢你,大海 可是这么大一杯 我真的喝不下!
橡皮擦在作业本上散步 吃掉所有歪歪扭扭的脚印 月饼 松果掉进夜空中 砸出小坑 松鼠尾巴扫啊扫 把坑里的光 扫成 缺口的月饼
浅浅的海边 明亮的水下 游走着小螃蟹 我光脚和它们玩耍 透明的身子 还没我指甲盖大 却跟它爸妈一样 横着爬 还把我的脚丫 夹了几下 嫩嫩的小钳子 你在蚂蚁战大象吗? 雾大的时候 明明在弥漫 却什么也看不见 雾把看雾人 藏进了魔术大口袋 嘘——嘘 把我再藏严实点 可别露出破绽 黑板 周金鹏 老师用粉笔 在你身上 深耕一粒粒知识的蜜糖 我在你身上 画
望了一个春夏,总想去外面看看: 看海底珊瑚,看茫茫草原, 看世界未知的远…… 可最终依旧选择躺在妈妈身边。 落叶知道,妈妈喂养与呵护自己一个春夏, 用乳汁为手,把自己从嫩芽, 梳成绿风书写的春、青葱漾漾的夏。 若没妈妈,怎有自己阳光雨露的快乐嘉年华? 如果放手是一门功课, 那妈妈永远考不过。 无论孩子走到哪里,走多远,总是牵挂不断: 天凉别忘加衣衫,一个人怎样生活? 记得小
玻璃罐在窗台列好队 收集了许多闪电的枯枝 和一朵朵肥胖的积雨云 积雨云在罐头里发霉 长出黑漆漆的细菌 和毛茸茸的雷声 不一会儿 雨就从发霉的云里 落了下来 珊瑚梳子 我问妈妈 珊瑚是什么 妈妈说,珊瑚就像蜿蜒的 小路,每个方向都通往 幸福的家 那,珊瑚在家里是什么呢 妈妈说 在家里就是一把梳子 长了许多可爱的乳牙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睡梦中,妈妈用珊瑚梳
放学回家啦 楼道是竖起的琴键 脚步轻轻踩出音阶 我家绿房子在阳光中舒展 窗台是琴盖掀开的谱架 吊兰垂下五线谱 蓝猫爪尖叮咚按响G大调 小鸟就抖落了闪亮的音符 一曲《跳跳小精灵》 编织成寄给风铃草的信 直到妈妈的围裙 从厨房游来一小片云—— 加入锅碗和声的c小调 烘焙出香喷喷的童谣 小雨滴 初夏的风中 最好飘着小雨 我想听它们,滴答,滴答 飘成孩子们读的诗句 这
我时常对着熟睡的女儿发呆 圆鼓鼓的小脸弯出 弦月般清澈的弧度 她的睫毛颤了一下 仿佛一粒雪花在额头融化 多么美啊,那么小小一个 刚刚摔倒,才那么大声地哭过 种子 女儿,还记得我们在清沙河边 一起埋下的种子吗 小小的一粒,是三岁的你 蹲在酸枣树旁认真挑选的第五颗 就像野酸枣 我从不指望你长成参天的大树 我唯愿你一生青绿 只结出小小的果子
想藏在一处最隐蔽的地方 想藏进一只兔子体内 却逃不过伙伴的呼喊 向着神秘的地方,搜寻 只要不回头 就离答案越来越近 只要不回头 就会有一个勇敢的孩子 从一棵老树的枝丫上跳出来 这时,天上的月亮成熟了 可我们谁也没有张开嘴 去尝一尝
冬天来了, 雪厚厚的一层, 把一切都盖住, 外面很冷,多穿一点, 因为爱你, 所以不想让你冻感冒, 夏天来了, 梧桐树伸出手掌, 把行人都盖住, 外面太热, 阴影底下凉快, 因为爱你, 所以为你制造这些影子, 爱是什么呢? 有时是一件衣服, 穿上它,就不再寒冷, 有时是植物的手掌, 拍拍它,风就哗啦哗啦响。
苹果看着我 一个汗珠点缀的午后 沉默聚焦着岳父的凝视 战栗自远方向我袭来 寂静是专注而紧张地削苹果 萨尔斯堡的结晶盐树 喝醉了,反而清醒不少 把头浸入水中 萨尔斯堡的结晶盐树枝 气泡给出了答案: 我是一趟开往未来的高速列车 却没有人愿意乘坐
凌晨十二点,一如往常地 走进浴室 秋风正在呼啸着 吹落每一片胆怯的树叶 扫了码,打开了浴霸 洗澡水从一座高塔射下 一滴水,一个冬季 一次垂落,一场彻骨的寒意 时间是不会等人的 自顾自地向前奔涌而去 我乘着秋季的轻舟 仿若一下就进入了 白雪皑皑的一片世界 胆怯的树叶已经被秋风 夹带去春季,静候一次梨花的诗 雾凇是不该出现在这个时机的 他来得太过突兀,白色在枯黄里 显
那天,“妈妈”这个词 自己喊出了声音 剪刀的刀柄碰撞 一块七斤上下 仅有脉搏和呼吸的肉 靠一个寓意结识的名字 在别人的精神里日夜劳动 二十年后, 在没有差别的劳动后 摆脱提线木偶 成为风筝 学习单向的旅程不设任何结局 以免风景被打搅 在仅有的日子停顿 今天也是 朋友圈 分享乒乓球大小事情 葡萄色的回复 在橘色汽水下 记录瓶盖相片 只留住这一帧夕阳 在蓝色琥
今日的居所没有温度 但依旧天晴 我的邻居是一座钟 它从不睡觉 但总会让我在梦中惊醒 钟声从未停止 没有声响的脚步声 一直指引我 沉浸在豆大的雨点里 鞋也没有湿 牧羊人独白 羊儿的脑海里是我的印象 我的脑海里是草地的印象 牧羊犬的爪印 给褐土留下印象 在它的脑海里 牧羊人没有歌喉 只有牧羊曲
“盛大之后就是凋零” 是的,我整天都在忧虑 空气中究竟是什么味道 而林中的空地,是否潜藏着一位观测者 用斩钉截铁的声音砸在我的脑子中 造成恼人的回响 让季风带走这忧心忡忡吧 叶子只在恰如其分的时候落下来 到我的手心 家中久违的乡音传来 叮嘱我一定要添衣保暖 熟透的银杏此刻从树上 纷纷落下
那里埋藏着 我们每天一起的清晨 没有冰,没有冷柜,也没有第二个人 失去耐心的猎人会率先打出第一颗子弹 擦去没有的汗水 老板,结账 忘记了你什么时候离开 就像不知道你有没有来过 只记得 我的嘴角出现了羽毛
熟知一堵砖墙 黛蓝色 七尺高 从胡同壁凿出二尺 就在老宅门外 在清晨 清风拂走困倦 一眼青蓝 两侧的房檐拖拽 伫立、欢送、撒泼! 消失不见 在黑夜 气氛变得模糊 车灯蓝黄 木星和眼睛搭线
对于雪,我是爱着的 仿佛又不是 我写下那么多雪 没有一片属于自己 你用冰冷的盐 制造假象与虚空 你匆匆来,又匆匆去 下雪了,满世界都在哭泣 老花眼 越来越多的事物,或影像 集体模糊 从清晨第一缕阳光开始 它耀眼,仿佛眼眶的一部分 像隔着一层纱,一层雾 说不清在哪里 像越来越多的真相 看不到它本身 春天的距离 此刻,我坐在四楼的阳台 当我说出春天 阳光透过玻璃
长大后,领着父亲做胸透 才知父亲胸中 有一棵固执的树 那棵树,要喝水 要吹风,要挺直 要绿叶满树喧哗 还要扎根于土地 因此,我的父亲 也是每天爱喝多杯茶 爱洗头后吹风 走路腰板直 为人做事稳重牢靠 爱在人多时谈笑 那棵树没有让更多的 书籍,善恶,太阳,星星,珍宝 搬到父亲胸中 只是让他做个本分的好人 那棵树还不让父亲 吃医生开的药 那棵树还让父亲天天 说他自
我听见树叶均匀的呼吸 那种隐忍 那种牵扯 那种来自灵魂碰撞在一起的共鸣 多少次想停下脚步 去感受片刻失去的悲与苦 依稀可见 相连的经脉在挣扎中摇摆 该怎样去寻一段生机 投入疲倦的借口 去面对该失去的 和该得到的 写给母亲 在这个无星无月的夜晚 母亲的音容渐渐 在我脑海中变得辽阔 在无数个泪水打湿的 平凡的日子里 母亲温暖着我 呼唤着我 拉着我的手开始讲
茶山深处,恍若人间之外 茶香裹着仙气 踏着云影,轻轻走来 在五云、两潭、一寨的怀抱中 三顷茶园舒展新绿 茶学馆敞开知识的门扉 硅藻泥客房,静候归人 以最质朴的姿态 鸟鸣是最动人的乡音 溪水哼着古老的调子应和 草木扎根岁月,默默 汲取天地的灵韵生长 信阳小院——归拙园 以茶为笔,蘸取晨曦暮色 在青山绿水间勾勒…… 手机铃声 身体像结了冰一样 即便树叶在细微的北风里
爱情也许只存在于尚未开花之际—— 当然,我是说我也看到过餐桌上的花束,更见过 举起的双手,摇曳的歌声,夜橹 从人群中沉沉划过 也许遗憾是美好的词语,毕竟它 贪恋了一整个春天的不舍。雨水被催熟 下了一场零星的雪,这春天似乎另有计划 与旧事重修于好,禁忌之果 只在回忆的真空里,甜浆保存 才能长久,显得那么晶莹、剔透 伴郎 今日将人生定义调整为配角 宜婚嫁、喧宾 不宜夺主 这
自中环此去十五海里 躲避喧闹的乘客支着脑袋 海浪泛起困意,在船尾的颠簸中 想念摇篮和外婆轻晃的折扇 才发现海风不停 午后的阳光味道竟与往日不同 螺旋桨搅动起腥咸的沙土气息 船铃声捎带鱼群的口信 我被掠过港口的鱼鹰惊醒 起身时,脚步漂浮在甲板 码头前乘凉的人影二三 渡船迟迟没有靠岸 怀乡 ——兼赠友人 行不过半刻 我们就到了申桥下 向前是一岸的茶水牌局 回首处,满
时间是一个颤音,在减速, 送葬的队伍经过没有修剪的草木, 歧路众多,只有一条通往真理, 汉语繁密,只有一个词远指所爱—— 那新鲜的冰块,和落雪的消息…… 时间迈动步伐,在表盘上散步: 苍生失去了春天,你却定居于此, 雪花素朴,挤出你身体里多余的黑—— 黎明到来,鹤鸣于斯, 指引你上山的窄径:现实的北面, 虚无的南面,是互为美好的邻居…… 时间是一个声音的仓库,词语被松绑,
搬到新的出租屋 已经一个多月 仍能闻到不属于我的气味 那是前任租户留下的 一个女人的香味 让我数次恍惚,以为走错房间 但我并不为之苦恼 甚至希望它慢点消散 本该如此—— 一个人,一种生活 本不该说消失就消失 一个房间总该藏些什么 在它反复被填入 又被清空 独自在家的狗 隔壁有只狗在叫 昨夜叫到很晚 今早又在叫 叫到后面都呜咽了 在快要停下时 也许是听到我发出
关于它的推测 阴暗而温暖的天性 地板是灰色的,而墙壁上 挂满鲜红的樱桃 水管上贴一层僵硬的梦 到处是 看不见的围栏 而你 想要在其中走动 多么冷啊 如果无人的话 朝阳也会感到寂寞的吧 风也无法带走任何气息 从楼顶传来的脚步声 得不到回应 敲打窗户的 只有随季节匆匆死去的 飞虫 小小的歌声 仿似从半空传来—— 而那所房子的地图一次又一次 出现在意志里 在你
阿丹玩耍间一包颜料溜地上 蓝色像一股难以把控的情绪 开始蔓延。母亲埋怨拖布 鞋也成为蓝的追求者 妻子责怪间给阿丹洗手,蓝色趁机传染给她 厨具,甚至一条案板上的鱼 也跳进巨大的蓝色浪潮 它显然将蓝点看成一个个音符,在上面弹来弹去 “鱼化了妆,是不是比妈妈漂亮?” 蓝眼睛一闪一闪 时间逐渐松绑 天空如一张蓝脸看着我们 就像看一个蓝色荧光棒在平凡下午 散发出生命气息。我不知道未
沿着脖颈、下颌线,手掌左右交替 往两边脸颊至额头划着弧线,仿佛 十指轻轻落在黑白琴键 又如圆珠笔滚珠滚过白色信笺 消失的村庄进入我的身体 还有熬夜的黑,焦虑的灰 结节,这隐秘的刺扎入日常呼吸 躺在洗发床上,头颅低于身体 汗滴和泪滴高于所有事物,如同葬礼 爱与痛从未达成和解 所有未被说出的终将在失衡后 在电路短路时,化成碎片卡进声带 童年悬在更细的枝条上 多年来,我一直数着
傍晚,走过街心公园,你看见 一个女人倾斜着舞蹈 激烈,冒险 当她旋转,身体的重心 不断偏离原点,肢体舞动 像故意甩开音乐。狂野的节奏闯入 你的身体。这让你想起过往 你经历的那些爱情,没有目的地 从不衡量。甩开锅,勺子 和一个爱需要的房间 唯有美感将你紧紧攫住 像攫住日落前的暮色,像街心公园的 这个女人,在回忆里 再经历一次 ——给出全部的自己 并不容易,却又如此脆弱
晴天薄弱。夏日终于克服了玻璃的冷漠。 与绿色相反的我被几个影子灌满 仍旧分数,招聘广告,纸质的主义。 人们都说我应该简单些,活下去 就得机械,不停地把自己塞进苦皮囊 杯子在桌上,阳光抓着它的阴影 移动了几个小时,想起童年时代 我紧握拳头而哭,是否为了“长大”? 如今二十二岁,难以领略十八九岁错过的语言 透过窗玻璃,望着麻雀啄伤西红柿。 蓝色星期天 这是一天的蓝色:嗅觉,衣物,
取消缅怀、忧愁 不合时宜的悒郁 即使越来越凉,都护着那簇火苗 眼神趋于安宁 这和季节无关 和草木的衰荣也无关 我关心自己的生活,杜绝阴霾侵入 “时间这么短, 我经受了幽暗的消磨与摧毁” 旧物 其实,我一直像月光 照着它 它有皲裂之纹 而我 有满心的空旷 和光泽 雨的镜像 晴朗的年代结束了 一位少年,渐渐消逝 一个狂躁的儿子 在雨水中越跑越慢 他的脸上,出现
江面失去风帆 就像一个人,失去了想象 古老的鄞江 是城市飞翔的翅膀 两岸的生生灭灭,水中的沉沉浮浮 一经复述 就成了平静的镜子 都可以做我的心 那天在偌大的天空下 坐到傍晚 我猛然看到自己在水中 是那样庞大 如一具漂浮不动的石像 眼睛里的海水 一个人在海边 游荡,忽然想到海水 就像地球 流出的蓝色泪水 想到此生,失魂落魄之时 为我流下泪水的 两个亲人:母亲和
围着烛火而坐 好像那些个体孤独的星球 簇拥着 炽热而自我的发光体 蛋糕的边上堆起新鲜水果 甜蜜挨着甜蜜 维生素挨着中年危机 音乐盒被火柴划开 群体中的我站起来 唱生日快乐歌 流星迟疑,烛火燃烧得更旺 过生日的亲人 在众目睽睽下许愿:太过于自私 吹灭一根烛火 难道一个新生的愿望 就会实现? 身体里重复长出的触角 藏着隐晦的秘密:太接近于幻想 冬天的树 冬天的树,
一棵树木繁茂的时候,我正在房间里 制造秋天的肌理。静物慌张 它们比我预先感知到危险 一只无形的手,变成了火器 转瞬间就把这亮洁的画布点燃了 我并没察觉到动静。大多数的死亡不被我知晓 就像每一秒都在消逝。这红彤彤的黄昏里,此刻 死亡离我那么远,我 为什么流泪? 新址 从一个地址中醒来 才算完成了角色的转变 一个空缺的位置, 接纳已经消失的面孔。它空转的 话语,持续着一种否
尘封的秘史,在南漪湖畔,跟随一页简介翻开 马家浜、崧泽的陶器 良渚的玉璜 贴近商周的青铜 直播中原与东方的对话 沉入时间的深湖 打捞起鱼骨与腥味的黄昏 一只陶猪在农历里安睡 圆腹藏满稻花的丰年 以及郞溪先民的笑语 三百座墓穴 灰坑深处,野桃与莲子洞藏春秋 磨盘山的名字拼成皖南气度 今夜,考古灯照亮的土壤 每一铲都像通往 桃源的大门 在磨盘山遗址 时间撤回的 诗人
没有僧人的寺庙,和没有燕子的老屋一样 这是宿命论。好消息一直在路上 蜘蛛网上盛开尘埃。房梁觊觎蓝色 我昨晚梦见和父亲坐在田埂上 想起那年经过的破落小庙 泥塑的菩萨满脸泥垢 不远处。火车走失后的隧道,像一个伤口 崖柏踩着石缝,蓄势待飞 静止与火焰 雪。红狐狸 猎人眼中的火焰迅速闪了一下 这样的场景和窗外下了一夜的雪无意成为遮挡真实的假象 松柏和白桦的静是相对的。更多被风咀嚼过
嶙峋的韵脚刺破云层 整座山脉都在呼吸—— 花岗岩的脊椎里 奔涌着造物主未冷却的岩浆 松针在绝壁上校对时间 每道裂纹都是闪电的签名 迎客松摊开手掌 接住了星群坠落的一枚枚银币 看那石笋的图书馆—— 被风翻阅的典籍突然凝固 猴子在诵读云涛 莲花峰绽放成了 悬空的叹号 云海在子时发酵 漫过炼丹炉的残垣 七十二峰忽沉忽浮 恍若被遗忘的棋盘 我在温泉的暗处誊写秘本 用硫黄
想看父亲 看不到 他不在地里锄草 也不在屋里喝酒 按照他对我的疼爱 他应该是在天堂 按照他对母亲的亏欠 他应该是在当牛做马 按照他对一个女人的喜欢 他应该是在摘野蔷薇 我想你 接我回家,路过父亲的坟 和劳作的农田,蹚过被大雪覆盖的原野 以及上冻结冰的淮河,我不生事 就没人生事 我不阻拦,就没人阻拦 我不围观,就没人围观 乡亲们都已早早睡去,正值春节 他们每天都要
耐寒,又耐贫瘠 长在林缘、路边、农田及河岸 像极了小时候 住在偏远村子里的我和村人 瘦小,却茎蔓甚繁 有着许多类似命运的小伙伴 叶大、花小,身穿绿裙 吐自己淡淡的清香 中间的一缕叫茎,也叫骨头 因此,世人称为鹅肠草 注定要被牛刀切割 尽管它一生极为短暂 一生都被人视作为繁缕,或滋草 但它却能够认清现实与未来 不仅能青绿山川,还能够祛除 世间隐形的凉热 清除别人的湿毒
一场雨,解救了 虫鸣、藤蔓、溪流的饥渴 岁月的苔藓,又悄然漫过了一层 它像乳汁,唤醒 植被体内的勃勃生机 它给山林 换上一副更清新而湿润的面孔 雨已停歇,倒挂的雨珠 仍在枝梢,练习 悬而不落的技艺 抑或,雨珠在叶片上 缓慢流动 沿着经脉,悄无声息地 渗入植被的血液 ——绿叶愈绿,花朵愈艳 流水复活一架清澈的钢琴 被雨困住的蜂鸣、蝶飞、鸟翅 挣开束缚 像一首诗里飞
鸟鸣擦拭天空的孤独 也抚摸历史的沧桑 面对生活突如其来的摧折 我总是无能为力 任苦难从眼角滑向黄昏 沉船 成为船的那一刻 就注定要走向蔚蓝 寻觅苍茫的远方 而生活注定波涛澎湃 一次次风刮日晒 接受海浪的拍击 终于,我被摧垮、淹没 沉于深海,无人得知 昼夜不停忍受海水的消磨 我只期盼有朝一日 你的打捞
墙脚下的蚁穴里一群蚂蚁 每次出征,它们都准备了 足够的力气,却无从准备 足够好的运气 天地不仁 每一扇门里 都装满了未知 推门进去。有的找到了 一具昆虫的尸体 有的葬身谁的脚底 还有一些,爬到一棵树上 找到了 躲藏在花朵里的蜜 惑 树枝划破了 清晨的阳光,鸟声 碎了一地 桃花爆红 玉兰爆紫 一如烈火烹油 枯叶之下,野草 匍匐于地,一点一点 伸出手臂 试
拨开迷雾般的酒香,寻一口古井 就像探寻生命来时的那条路 好在,古老的井没有沉睡 苍老的绳痕在发亮 井绳又一次捞起清冽的水 仿佛捞起一个悠久的回音 我们面前,打开了一个 深不可测的世界 如同酒杯盛着不见底的酒量 古井沉默,没有微澜 而总有为它说出千年话语的替身 隐蔽的井身 从肺腑中喷薄热情 高粱和小麦,在井水中剖析自己 好似坐在时间里的众生,一如我们 也正在发酵 寻访
黄鳝嘴文化将宿松历史推向了五千多年前 那些彩绘的陶制碗、盅、壶、罐和玉璜饰品 还原了新石器时代,宿松人的文化生活 出土的还有石斧、石锛和陶制纺轮 我仿佛看见当年祖先们原始的生产场景 南宋巨商汪革选择在麻地坡烧炭,炼铁,酿酒 又将十万亩泊湖的鱼虾贩卖到杭州和武昌 程岭集市在南宋就火爆而繁荣 难怪冯梦龙先生以《喻世明言》颂扬汪革 最有宿松文化的还是程岭的茶馆 终年挤满了说书的,讲新
我是二老板。 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打通你的电话 前天我在大圩,看到油菜花深陷郊野 老师领着学龄前儿童,蜜蜂一样冲进田畦 那年伤痛的右腿,每到清明,疼了又疼 感谢你,受委屈这么多年依然东奔西走 这么多年,发生了好多事 折叠在城市的街巷。我都告诉了树洞 许多事物向后退去,面目模糊 熟悉的号码也已模糊 我抄起话筒,又放下 ——这电话打向哪里?
我沿着河边走,水里的一条鱼也跟着走 它的影子,我的影子,还有岸边那些杨柳的影子都在走 我停下来取出一支烟点上,水里的那条鱼不见了 它的影子,杨柳的影子都不见了 剪 立春那天,父亲去二叔家帮忙剪桃树 当他手握剪刀,将纷繁多余的枝节 剪断时。那一截一截落下的 仿佛不是树枝 太阳一点点垂了下去,那些 影子慢慢弯下腰,连同大地优美的弧线 一起延伸。那蜷缩其中的 仿佛不是父亲
此刻我是一个没有理想的人 因为冬日群山 是安静俊美的神。在枫林,我和红叶合影 这是我和自己和解的方式 在遗忘的隧道里 我邂逅过火红的鲸鱼,守候我的梦境 此刻我是一个没有语言的人 因为暖阳已经替我说出 我轻抚一片红叶,像摩挲字典的一页 恍惚中,时间在分身 词的潮汐里我甘愿做一个溺水者
海滩辽阔,沼泽无边 滩涂里,枯黄的芦苇、白茅 在北风吹拂下,更加浩荡 你出没其中 如白云般,柔软而轻盈 一次次迁徙 跋涉 锻造你安宁沉静的禀性 无论往返南北 落脚之处 都是回归故地或重新启程 朝迎旭日升 暮送夕阳下 传说中的仙鹤 你这孤傲 洁净的“湿地之神” 年复一年 来盐城湿地 越冬 从不迷航 你的数量不断减少 茫茫宇宙 弥漫着冰冷的数字 多么令人揪心 而当我看见
每次台风来临,父亲总要 反复叮咛我关紧窗门,多备食粮, 记得报平安。而今天, “杜苏芮”像头巨兽,搬动了 另一条河流。窗外风雨 越来越大,不时传来树木的断裂声。 我突然一阵心慌,望向 墙上的父亲。 牛尾塔 一只宽厚、遒劲的手掌,牢牢紧攥住 绵延千年的血脉—— 塔基与农耕的血脉相连,旷野上的树 比溪流更加稳固。风是变数 最多的事物。风是有乳名的, 如果你喊对了,它会发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