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总是要见面的 这是我翻开书页时 风告诉我的 是我喝水时 水告诉我的 是我躺下时 梦告诉我的 那么多的诱惑和幻想 像一只蝌蚪在水池中游荡 这接近黑暗的黄昏 我刚好走近一座客栈 2 门前有古老的灯笼 我是一个需要灯的人 如果夜里没有灯光 我会看星宿,让它告诉我 这人世间,哪里有灯油、灯芯 灯芯下有人影,有拉箱子声 跑到这荒郊野外来客居者 都有自己的隐私
我写作时,时空要安静,最好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当然,这些后来都被改变了。在一间自己的房子里写作时的秩序和宁静,空气中有自己的呼吸,桌上有自己亲手插上的鲜花:这是一个固定的写作空间和生活方式。它通常不会被外界所干扰,已经形成的写作习惯让我每天早起,尽管我有失眠症状,但总是在我应该起床的时间内醒来,有时候因为失眠几乎睁着眼睛过了一夜,然而,当黎明还未涌来光线时,我已经起床了。起床是一种仪式,一个人能始
悼表哥 星宿在天上,没能将 你一点一点恢复,表哥 呆子也可以叫上一条船 把自己递过河,你不行 表哥是个明白人,一条好汉 一天放倒农场100棵响叶杨 并无新人助你 并无甜狮子可食 我们曾从山涧升起像 两团不断靠拢的水雾 被电驴子、家人拖来拖去 有虫子吃虫子,有医求医 沉疾将你击倒,提刀过街的少年 终于躺下了,不动了。一双便鞋 趿进趿出,如同打过一层蜡光 刮净的髭须,仍
种珊瑚 南太平洋一个岛上,珊瑚 因故大批死去。人们潜入水底 在死去的珊瑚树原址,种下 一树树珊瑚苗。五年后 小岛重获当时的珊瑚礁 由此,世界得以继续—— 是原来的世界,还是换了心脏的 另一个新世界?无从确认 被分割成一个个小小的空间 只要阳光、氧气、水,珊瑚 按照其生命逻辑,就会萌芽、开长 ——不在这里,就在那里 ——并且保持美丽。珊瑚就是 日常处境。它是自然的 是心
只有玫瑰 想要房间有刺的感觉 就去买几枝玫瑰 让玫瑰居中 开在餐桌上的玻璃瓶里 想要知道此刻的含义 就看看玫瑰 它开得热烈 再热烈一些就接近了枯萎 想要亲密就靠近 再靠近,穿过时间 空气和餐桌两边的椅子 无他物,无他人 你也不在我身边 马琳·杜马斯 “画布就像是画中人物的棺材。” 这句话具有 惊心动魄的意味 正如在马琳·杜马斯创作中生死的人 恐怖分子 不如意
1.缘何写诗? 窦凤晓:我以为人是精神有所背负的动物,总会对表象事物产生属于自我个体的感知和理解,同时也充满了怀疑与好奇。这“感知”“理解”“怀疑”“好奇”都归结为个体生命体认,需要合宜的表达窗口。一个人对于“诗人”身份最初的认领,应该被某首诗所激动、悸动,一时灵魂出窍,击节而起、绕室徘徊,感到仅阅读不够止痒,必须亲自操练,亲口表达,“以我手写我心”,产生了书写的迫切需要。诗,是从庸常情景时态合
理想载体 你被困在时间里 你的格子衬衫被困在免烫的布料里 经历与你同频的磨损 但你们的生长方向截然相反: 你向内探索自己的心,你的心被照顾得很好 它向外丈量,是你纯粹生活的载体 你对服饰讲究不多,它只是你随机选择之一 而非你正常段落描写的意外之页 穿着它出席公开场合,你孤傲又不知所措 而它展示新衣不为人知的亮点 闪光灯更多射向它,你就像躲在了葡萄架下 拍摄结束它带你离开,你
骨 一只鸟回旋于山坡上,“重庆” 这座城的发音引诱着哥哥的舌头 将颤音叠加进我腹部 我能连续发出两声鸣唱,中间 哥哥的敲打声携带着断裂 骨头从我身体里喷出 比霜更细致地落在石榴上,花 得到一个洁白的果核 这是多好的笼子,装得下月亮 我和哥哥相聚的雾气里,一阵雪 新选的牙堆积在清新的肉中 “哥哥,请帮我拔出那些刺 它短暂地吸过我的一口凉气 就悬浮在了发光的鱼体内” “夜
一捆什么草 前面那个女人背着一捆草 让我想起柏柏尔女人也是这么穿着长裙 裹着头巾,背着一捆什么草 一捆什么草? 我总是这样问 某天我突然对自己 问了同样的问题 “无非是在劳作啊。”我说 无非是在劳作 无论背上背的是什么草 止观 每天都在避免 类似于写 “山谷那边无人回应的孤寂”这样的事 细细想来 我从未对着山谷大声喊出什么话 这与母亲不断向你 描述山谷那边的声音
面壁 我总想出去看看世界,总忘了 自己是一只小羊,以及那些宽广草原 容不下的浅浅小蹄印。 诗歌一直在发生,从李商隐的《无题》到 阿米亥的《有时每个人都需要一面镜子》。 你反复递给我的,却是一面空空的墙壁。 你让我学会在墙壁内潜泳,不要 在大陆表层四处奔跑。 今晚我和往常一样坐在书房,射灯下的 灰色墙纸闪耀着七彩的细小珠光。 它们是星云,好像一直在等我静静凝望, 那不曾有过的
荼 夏日在胸腔内部发生 瞬息闪现的新鲜叶子 我无数次回头,抗拒记忆迷宫的坍塌 他在左转弯的街口多踏了一步 疯狂奔跑的野羚被麦叶割伤 我的鳞片一片片剥落,掉了一地 花开错了,狂欢地倒着火盆 烈火焚身,面具熔化一个又一个 我从未被人提及的脏器 在炎炎夏日里摊开,暴晒,成为概念 一具躯壳坐在老式的旧椅子上,一动不动 等待什么 寂静又慌乱地坠落 樟树叶子没有过去,丝质衣物没有陈
白热啄食 午睡时,波波想起妈妈说 “劳动是有形可见的爱” 心里这颗无花果,就揪开 小瓣。他吮吸熟透的手指 就像,中午阿姨塞给自己 温热小心眼的栗子。白日 被打扰,被呼之啄食的认可 掰成了丝状。如同古怪学者 眼镜上的脏东西,被敲击后 用衣角在红热面部磨蹭几次 被其他海盗薄薄揉搓又占据 就会想,鼻子和嘴巴显示的 他们细微普遍的表情,如果能够 被刻上万圣节的南瓜灯,那老师
雪夜是一道门槛 雪夜是一道门槛 生在一侧,死在一侧 人们不假思索地迈过一阶又一阶 偶尔回头望一望 躺在冰上那一团寒冬的火 显得不知所措 闭上眼睛 充满火锅的街道还有秋天剩余的味道 冬日容易产生幻觉 无所事事,从黄昏过渡到夜晚 仿佛回忆可以起死回生 你可以放心地用雪来款待我① 燃烧的火焰 和街道上晶莹剔透的灯 分别照亮,归来的路 注: ①引自保罗·策兰《你尽可以放心
春天落到这里 它就学习开花 比如一朵婆婆纳,在低矮处开出蓝 和蓝天一样慈悲的颜色 远处的喜鹊叫着沙哑的嗓音 如骆驼在沙漠里落下的脚印 铁锹一勺一勺地铲起花蜜与果实 春天落到这里和那里都一样 不报姓名的人士多么和蔼 像水波轻轻晃动了一下光芒 闪现 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剔除 需要多少时间?(并不是恶意) 像雪落在洞穴里,像蜻蜓出现在夏天 总有时节接纳存在的存在 当丢失的钱包,
枕边书 我是我的第一读者 在漫长的岁月里,还没有读到“我”这一章 作者上哪去了?“我”上哪去了? 真奇怪,我们好像只读过一本睡前故事 只为孩子们打开过一本菜谱 那为自己书写的手就已经锈迹斑斑 每天,生活像潮水徐徐打开 消失的每一页 我们无法说出潮汐呼吸的遥远星座 倾听内心寂静的声音 踏上无名的小路 时间用神秘的页码标记着生命的里程 自然的一切在等待我们,完整的验证命名
气球 贩卖气球的人是富翁 握着喜闹与哀愁 沉默的白昼 灿烂尘土 握着婴儿的啼哭 圆形胶皮是通往太阳的入口 一只气球便交换一张 他是个富翁 作为圆形的参照物 它们和陌生的脸孔过于相像 头挨着头时耳语 扑哧 扑哧 在秋天咽下的秘密令它们饱满 令它们更接近天上 扑哧 扑哧 一句一句讲完 露出干瘪肚皮 也有说不出口的时刻 也有无声又软的泥土 也有绒毛和水渍 可有可无
游皮洛遗址记 1 从石头故乡来的人 到另一石头的国度 2 经过古冰帽海子山 砾石,砾石 石头的河流,石头的海洋 镶嵌1145个大小海子 最坚硬 和最柔软 融为一体 等着她远远赶来爱它们 3 闪现云杉、冷杉、高山杉 还有熟悉的青冈树 在她的故乡,总被索玛环绕 而这里,松茸分散四周 黑牦牛、藏马鸡来回踱步 有狼和猎豹隐在远处 它们曾在夜晚消耗了太多热忱 4
阳台晒诗 我阳台上长年有几十本诗集 天天晒着 熟人的晒 生人的也晒 想把书页晒枯了 晒成一片片荷叶 把句子和修辞晒成藕粉 煮了,蒸了 咽下去,囫囵吞枣也行 时间一长 有的诗集着火了 有的长成了仙人掌 有的冻成了冰雕 有的如冬天的乌桕,只剩几片叶子 有的如绿萝,动不动 趴在我的枕边 有一本著名诗人写的 自己命名 尚未出版 冬之栾树 扯光最后一片 细密的黄色
我喜欢在路边摊上买菜 中年以后,不再那么忙了 我喜欢买菜,尤喜在路边摊上买菜 那些像我亲人的人 大都是老头、老太 他们手提竹篮,或是蛇皮袋 把带有露水,或是泥土的菜 从乡下提进城里来卖 他们的菜,都是浇农家肥长大的 新鲜,青翠,生态 菜叶上爬满的虫眼 是没打农药的注解 我尤喜他们的憨厚与纯朴 每次我兜买他们手中的菜 他们脸上浮现的笑容 才是我买菜时最大的快慰 因为我
我已站在一座孤岛上游行 仿佛是在那个春天 很多人来到了一个小镇 拨浪的鼓声刚刚停歇 黎明的天空似有龙凤飞舞 饥渴难耐的年代 有人钻出了鸟笼 昏昏欲睡的亭台楼阁间 一只知更鸟在驻守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过往 辛劳的人们苦心经营 垒砌一座座城墙的高度 一伙人东拼西凑东拆西补 我已站在一座孤岛上游行 四野楚歌,风声鹤唳 孤独的行走者面面相觑 我看见紧锁的门前一片狼藉 黑夜
冬至 原谅我。孩子 我只做了雪菜蛋炒饭和酸辣汤 这个冬至的早晨。从一条铺满细霜 的小路开始,我忙于卷起它们 但无法卷起热气腾腾的村子。天没有亮 到处是亲人和炸好的食物 原谅我孩子。原谅在这个偌大的城市举目无亲 我只有你 原谅我又独自漫游在无边无际的田野。野玫瑰和野鸽子也像母子。但我不能说给你听 五月的晚上 黑暗里去听一张脸。别抬头 城市里很少看见星子和月亮 她比夜晚的塘西
河风吹 睡在河边的石子安静地罗列出 河风数过的星星和 旷野里落下的叶子 有时,只是凌乱地吹着我和干枯的河床 孩子们在嬉戏打闹 不懂人间冷暖,抓鱼,摸虾 在时间的流水里 忘记自己的年龄与不解生活的忧苦 我却依然记得,村前 那条流淌了三十多年的小河 ——从未停歇 母亲坐在河堤的青石上举起木棒槌 她捶打旧衣服时佝偻的身影 随河水落进日常 逼出我体内半生还未消失的回音 梯田
镜像背后 都将入季春了,有些绿 却在打开层层内心 光线惊艳而暧昧 无法界定幼年 与松塔的递进关系 有些枝头只适宜悬浮 似是而非的意象 此时一切刀镰皆略显幼稚 想到重山的陡峭旷漠 这个春天不应予以苛求 有时候必须凝视深渊 幽谷,深邃无际的野草 一些孤独的尽头,是欢乐 也许是由无数植物 蜕去夜色之后 在春日飞身扑火 又所谓,春日诸多事物 渐渐分蘖或融合 入伏记
1 带来春天的,不是一场春风,也不是花朵。两只欢悦的喜鹊在树梢上对望,或者跳来跳去,树梢上就有了春意,它们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又转身飞走。偌大的天空,像是春天来了,多么幸福的鸟儿,在我们心里荡漾起来的,正是春天的样子。 最喜欢的还是小路,有时候是一群羊踩出来的,弯弯曲曲绕着上山,有时候在夜晚灯火通明的宽阔马路上。突然想起一条小路,就显得很矫情,那种情怀,似乎多少有点不真实,但真就那么想过。一条小
从未如此接近 看惯俗常物事,无非是怀念里的旧,时光里的久。无非是簇新的事物延续旧物的生长。最后,生和死都一同变旧。 我看到院子的门往往虚掩。 一些早晨,或者饭后,事物出现幻象。我走进软草:没有移动的日常混杂了干草的气味。在软草,一年就是一天,父亲就是母亲。一阵风吹,风中有人叫我的名字,我看见自己睡在一个木凳上。睡姿滑稽可笑,却又从容自得。我想,这小小的木凳应该是棵年长的树,我在树上,时间从树
日喀则,石头纹路修长 风在脚后跟打转,盐的颗粒硌人,空气中并无咸湿的气味,倒是头顶的云,会猛然泼洒下来,它们落进盐水湖,它们也会落进淡水湖,从拉萨到日喀则,你不知道哪座雪山神力,融化不贪,有人间至味,更有人间清欢。 石头洁白,结雪山缘,结盐粒缘,两样的浸泡打造它们白璧无瑕,这是大自然一颗恩赐之心,隐忍中有闪电,锋芒中有柔软,集合在它们体内,是星星不愿回到天上,是花朵开在远行人的梦境。 那个可
跳过沙坑 跳过跑道 跳过那一跳 跳过那节倒霉的体育课 跳过一次摔倒和一次骨折 跳过不想参加的考试 跳过无聊,跳过懊恼 跳过不安的梦和寂静的清早 跳过回到教室的第一天 跳过接不上的陌生话题…… 等等,跳回早自习结束那一刻 迟到的好朋友终于来了 热热闹闹地抱住我 暗示 鸟儿起飞 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比如鲜艳的羽毛 比如饱满的豆子 比如闪光的石子 比如颤动的树枝 比
夜晚的萤火虫 提着发光的小水桶 挨家挨户送礼物 天亮了 每一棵植物都收到一颗 露珠 下雨天 树林里的小路会消失 小动物回家要迷路吧 这事被谁发现了 在每一棵树下都点着蘑菇灯 围着翅果菊飞来飞去的蝴蝶 它们在商量什么事情呢 “我们用云朵做的帽子 要送给一个好心人” 我听见它们说 云象 一头云象 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要把自己保护好 到达那里的时候 能听见一个声
云彩小孩爱变脸 它脸变黑的时候 就成了一个好哭鬼 它一哭起来 泪水滴滴答答 怎么也止不住 很快泪水把它淹没 它在泪水海里游泳 像一朵浪花 它在泪水海里养鱼 种上了海带 它在泪水海里打败海盗 成为海上霸主 泡面和挂面 理发馆里 泡面在做拉直 挂面在做烫卷 发型做好了 它俩指着对方哈哈大笑 你如果遇见它们 不要被它们的外表所欺骗 很有可能—— 泡面是挂
太惊讶了 它们没完没了地 生出来 密密麻麻的集结 闪耀着星光 不禁想用双手 抚摸这株热带植物 树干布满脚印 那是叶子走过的明证 枝干的长势昂扬 仅靠自己微小的力量 把阳光装在心上 这密集的果实 在小鸟的眼睛里 肯定有 一条绿色通道 在隐藏的树干上 远航 每个夜晚 都有人带我去远航 闭上眼睛 我的鼻子就能触到 埃及的金字塔尖 狮身人面像装入左眼 右眼流
花儿说话妙语连珠 吐出的字词都是香的 风听见了 一句句传出去 大家都夸风说得好 没有人知道 那是花儿说的 动物园里的老虎 瘪瘪的麻袋 里面 装着骨头 有几块大骨头 让这麻袋 棱角分明 婴儿的语言 婴儿一出生就哭—— 我要玛瑙色的拥抱 我要奶油色的亲吻 我要蜂蜜色的爱 每个妈妈都听懂了 给了他们想要的 小婴儿就会笑了 鲁诗语,生于2014年。有作品发表于《
请 递给我 冬天的小河 大地的床铺上 小草与小草 碰了碰触角 田野里的稻草人 戴上雪白的帽子 寒冷的季节 鸟和花一样 枯萎了 穿过白雾和风的 翅膀 鹅卵石跺了跺脚 冬天的鳞片 一封封飘落 除春天和温暖外 我们都读懂了 信里绿色的想念 月亮河 夜晚,我闭上眼睛 听见月亮 静静的 从我的脚边 流过 成熟的星星 从树上掉落 在水流中 披上了薄薄的头
地头上那几棵高粱 披着白纱(防鸟网) 像娇羞的新娘 我啊只是路过 没有时间停下来等待 混进迎亲的队伍里 玉米围住婚礼现场 秋英准备好了粉色紫色的花瓣 我和百日菊一样 远远地看着 秋日黄昏 太阳完成一天的表演 谢幕 橡树走进墨色的纱帐 晚霞带走了所有颜色 大地一片黯然 鸟儿飞过 最后一声鸟鸣也悄悄隐去 风倦了 没有蛙鸣的池塘像摇篮 轻轻地摇着月影和星光 山中
斯巴达克斯与狮子大战三个回合,早已大汗淋漓,但她必须咬牙坚持,因为狮子丝毫没有退缩之意。掌声、喝彩声、口哨声编织成的大网,正从她耳畔消失,她的注意力只集中在狮子身上——他再次跃起,嗷嗷狂叫,向斯巴达克斯扑去。 没错,我用的是“她”和“他”。那天的小学语文课上,我们表演了戏剧《奴隶英雄》。我扮演的是主角斯巴达克斯,尽管已排练过几次,但正式表演时,狮子没按约定的计划来。我对他使眼色,他却紧紧盯着我,
在我迄今为止的生命中,先后写作着两种面貌不同的诗歌。两种不同的写作意识大概可以视为从无性别到女性的经验过程,或者说是从对抗虚无到体验空无的过程。 在十八九岁刚开始写诗时,我的生命感受受制于一种外部世界加之于我的体验,即现代人生存中普遍存在的异化感。这种异化跟随于我的成长过程中,与市场经济蓬勃发展是相携而行的。这种异化更准确地说是一种非人化的体验,因此我称之为外部体验。我的少年苦闷遇到这样一种异化
我是个缺少女性经验的女性诗人,常常是来自外界的刺激将我唤醒,我的女性身份更像一条漆黑一片的小路,那些事件像一束偶然照亮身份的强光。这可能和我的家庭环境、成长路径分不开关系。 1998年的圣诞,我在山城重庆降生。母亲是佤族人,由于某种不可抗力,母亲在完成生育我的使命之后就离开了。母亲离开太早,以至她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没有留下任何影像。而童年的开始,就像调频电视在经历拍打之后,忽然找到了画面。如果省略
桃花滩前,有人夜渡银河。 水声四合, 鹭鸶阴翳的嘶鸣让人警觉。 一片苇丛簇新。 二叔归来之时, 怀里的大鱼慌乱刚烈。 浅色的黄昏和村庄盈盈一握。 如今时过境迁,回头想想, 甜蜜的事物让人头昏,但他们 不会是 这世上最后的房间。
船头,她和两只鸬鹚对视 仿佛一个世纪之久 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见自己 仿佛看见自己的同类 没有想象中的惊叫和飞逃 时间在静止中飞逝 那一刻的美好 自然而然的发生 仿佛人间的一场久别重逢 流水照影 来自两个世界的灵魂 在同一轮落日之中 对镜梳理打湿的羽毛
桑科古驿走来的人,仿若古老的黄溪之水 骨子里流淌的是王的气息 八月,我勒紧榨膛的缰绳,跟随诗人的步伐行走于吴王故里,追寻抵达的足音 吴山庙街的青石,并非舶来之物 似这一季清秋,经过流年的浸染 诗,或将成为它们的主人 诗人步履轻盈,不谋而合的虔诚,叩开了吴山古寺的山门 意象,技法,执念,尘心 腹中的诗打坐成佛 瞬间柔软,慈悲 五代十国的风云褪去,留下鹅血般红色的记忆 谷穗压低旷
夕阳,将小路染成金黄 刚栽上的小树有一抹奇特的绿 那是孩童时代 上学时必经的一条路 两旁的田野里,麦苗势如春笋 空气里有快乐的味道 小路上,有我拿着一百分的试卷 飞奔起来的景象 也有被老师批评后 慢吞吞,渴望时光定格的特写 冬天,雪花在小路上飘落 像从我们身上拍打下来的烦恼 路口,张爷爷家那盏圆圆的灯 在夜间从未关闭过 灯光照在小路上 为我们的童年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当车师人集结于亚尔乡,黄土便拒绝躺平 任板箱紧箍,随夯杵重击,在戈壁滩上筑起堡垒 用一片偌大的柳叶,将西域的城邦框定 市井民居聚拢的烟火,官署工坊 摊开时光的卷轴。悬崖把沙河二水 逼上绝路,只有五争车师令匈奴臣服 中央大道贯穿南北,寺院和佛塔已变为 废墟,泥菩萨终究未能自保。演兵场的秋风 穿过历史的肺叶,把屠刀磨成标本 此刻,我们在观景台上打捞旧梦 丝绸之路的韵脚,被十月的云朵
拖着沉重躯体沉睡,在一望无际的白中 失温的它梦见春天的苹果树 葱茏而盎然地矗立 翠色枝叶托举着青涩生命 如唱颂歌的百灵 遥远的哼鸣响起,梦醒 略过满覆尸骸的积雪 看黑色镰刀的影蔓上尾羽 弥留之际,湮灭灯火 如陨落一枚曳曳将熄的星子 混沌,肃穆,和雪夜告别,那轮隐身的月亮 不能停止,不要结束 翻涌的雪花抓住某个契机 哒,哒,哒……敲醒缠病的玻璃 在那扇摇摇欲坠的窗
山绕四面 薄雾中的紫蓬山 酣睡未醒 冲底青黄相交的稻田 谷穗低垂 南山坡上枣红色的马驹 咀嚼沾满露珠的野草 平静的塘面野鸭轻游 划破悬浮的静谧 静止的风车在西岸等待什么 两只飞舞的黑色蝴蝶 闯入。在我的镜头前舒张羽翅 布谷鸟的鸣叫时断时续 鸟雀纷飞,像一只只灵动的画笔 未衰的一池荷塘 有一朵红色的荷花 格外醒目 动静交替,一些微小的事物在我身体里开始苏醒
再一次见到她时,原本温润的 躯体,已经显出疲意 淤泥和砾石爬满河床。这常常让我 不忍原谅 两岸的荒凉,紧抱她日渐消瘦的身躯 这么多年,她固执地绕着村庄流逝 风雨刷新着她的衰老 与我的母亲相似,时光一再尝试涂改 暗疤在她枯涸的青筋旁扩散 这些暗生的恓惶,总让人心生疼痛 即使在暮色折回的傍晚 我也总会像苇草一样,依在她的身边 看她消瘦的样子,暗自流泪
那把火钳 被人遗忘在角落 浑身锈迹斑斑 活着如同死去 它曾是每家必备之物 无数次助力煤 烧红 人间烟火 它触碰那些荣光 小心翼翼 黯然神伤 直到有一天 在“环卫橙”粗糙的手心 重生
马蹄的扬沙 迷惑了夜幕下星星的眼睛 它用云彩当手绢 擦拭了人世间的尘埃 厮杀声一片 那些战场上的勇士 鲜血在流淌 当一场战争结束 庆功宴上摆满了美酒 一碗下去 所有的苦痛抛之天空 远处的高粱啊 葱葱郁郁,略微驼背 那是丰收 涡河的水啊,悠悠地流淌着 星星俯下身子 把脸洗了又洗,擦了又擦 古战场变得那么安静
风从东方来 来得突然、匆忙 有人猜测当中的神秘 在暖阳照耀下的小酒馆 没有酒水。阳光从秋叶间照过来 语境就多了起来 二十多年前就和固执争执 中年后的相遇 脸黑了,其他依旧 如果可以,我想收集 薄薄的秋光,连同今日的欢声笑语 留给岁月听 因为宽容过一只鹰 就幻想自己是那只鹰 梦境依然纷纷扰扰 青春年少与绿色方块重叠 多少回,分不清梦里和现实 长望今生 依然割舍不掉
从平地升起 飞向星际,挣脱 太阳统治的钟表世界 但此地,夜犹未尽 光族在钟表之外闪烁 亿兆部落的光族 在令人目眩的距离 交射微渺的清辉 夜凉如浸 星子的神经系统上 挣扎着折翅的光源 沧海彼岸 雪封乡思 星象,一种晦涩的灿烂 当我死时,当我生时 你是空无,你是一切 在时间里自焚,在永恒里结晶
晨曦的刀口划破夜的帷幕 漏出一缕天青的颜色 强大的生命力,恰在此时蓄势待发 以万钧的气势,喷薄而出 绚丽的朝阳下,清冽的河水潺潺流淌 山峦叠翠,鸟语花香 满眼的绿色,生生不息的力量 充斥在每个地方 炙热的眼波种下爱的种子 和甜蜜的日子一起发芽、开花 满天的繁星 虽不知道哪一颗是自己 但只要足够坦诚 坚守着坚守,就 一定能成为最亮的那一颗
沾花的脚套 把你套进有温度的土地里 谁去问柳 鹅黄的早春,倾出碧波一样的海 层叠的掌纹,有含盐的珠 你听见土地喝水的声音 像是诉说仿古的诗文 粒粒皆辛苦 苦渡是前世的额头 你弯曲的脊背如桥 从不拱手相让 倔强是你临风的光谱 替每一粒种子染成正果
秋日,碎语淅沥 鸟鸣慵懒,挂在凉凉的雨雾里 跨过黑夜的人 捧出每一个有阳光的日子 读一首蔚蓝的诗 风敲打着骨头 卑微的一生,像一片叶子 在朗朗的人间摇晃 那些坚强的事物 早已进入成熟的季节 落叶有慷慨的送别 没有挽歌 所有脉络跳动、回声响亮 奔向秋风的怀里
一座千年古镇 因为一枚小小的圆子 享誉江淮 用一团裹尽乡野的味道 为你端上一盘满如明月般的乡愁 这是江淮分水岭的百姓人家的浪漫 为你端上一盘大大的圆月 从南淝河入淮 子午托着灿烂的阳光 在一座桥头庙前相逢 石板上的苔痕 不知是谁写下的契约 一封来自唐宋的请柬发往四方 码头上流传马嘶和拳影 酒酣之后的桨帆 也带着野趣 庄墓港有了长江和淮河的血脉 一座小镇的元宇宙中
丰乐河 杭埠河 小南河 肋骨般流逝在 三县桥 古民居 万年禅寺的孔眼 青瓦覆盖的双坡屋顶 悬于梁下的赵钱孙李 炊烟 一众雾呀 是你的烟火气 玉兰旗袍佩上 像章 油纸伞 圆扇 珍珠耳环 小碎步 细数着一块块锃亮的青石板 众里寻她 在三条河埂和细弱的牌楼
苏妹妹家的桃子红了 寄来一大箱 横竖有序,排列整齐 像是苏妹妹 紧握农具的那双手 锄头为笔,汗水成墨 田垄是她的书本 一页纸上的文字,成了 她的诗和远方 而桃红只是苏妹妹脸上 一抹干净的云彩
落日有无限可能 或是高昂,或是低眉 一尾鱼游出地平线 黑夜网住过路的雁鸣 鱼群投奔光的豁口 天空层层加叠酒红的弧面 倒影伐木,最终 逆流而上 绵软的触感,也一并向上 向星空拓展,迎接对流 最后的契机,金属的质感 允许我再一次静默 再一次盘起 对落日足够虔诚
那么高 那么壮 我不知道用我的几条胳膊 才能把树干环绕 南风摇下几只小灯笼 外婆把它们串起 挂在我的脖子上 那棵树的人家 送来了一瓢柿子 外婆把它们浸泡在热水里 再分好拿给我和弟弟 哨子声里 那棵树终于倒了 他们用的是镢头和绳子 造孽呀 我听见外婆轻语
以特殊方式怀孕 像鸟儿停在树枝上,喜悦灌满河流 把恐惧抱在心中,全身赤裸 静与动,像褪去羽毛的一对 闪电撕裂天空。词具有这样的能力 把活体置于墓穴,体验天堂 把完美,置于两岸的绝望 从生命尚未出现时,耐心已置 词把花朵从树枝里喊出来 将爱与死亡置于焚烧 灰烬的雕塑,唱着飞翔的歌 词与词,生与死 一直这样对峙下去,保持着和解与深耕状态 如果乌鸦无限扩大 如果乌鸦无限扩大
坐在大巴车上,远远望去 最低处,一条并不宽阔的河流 绿得发光 我问当地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时至今日,我已经记不起 它叫什么名字了 可我依然感激它,感激那蜿蜒的河流 一直那么绿 一直跟随我们那么久 辨认 一个人。总是一个人 迎接风的到来 在夜晚。在爱情 变得奢侈之后 这时候,你看见路边的小黄花 只有两朵,隔着近一米的距离 竞相开放着 你还辨认出它们所拥有的名字 —
郊外,灰瓦白墙的房子 露出伤疤。门外 没有多余的堆积 除了灰尘 一把旧锁,守住屋子的秘密 那些笑声,打破郊外的静谧 她闪过的身影,在一抹斜阳中不断发酵 黄昏,他推了推老花镜 一滴泪倔强地背叛了他 照片里,两只蝴蝶不经意飞过 在时光的折页,述说 这座房子斑驳的故事 一个人的晚餐 她习惯一个人的狂欢 此刻,她抖落身上的灰尘 关紧家里所有的门窗 把自己装进寂静的笼子 将
急雨过后,我将贪恋的黄昏 收紧在衣角 我怕忘了那粒烛光。而身后 ——只剩下脚印 秋风倒伏了。其实 我也是顶着满头霜迹 从外面归来。一步一步走向寂静内部 窗外。屋檐。甚至荒芜的夜空 飞鸟没有降临 月亮,还停在昨夜 等雨落下来 芒果树的树影里 四点之后,蚂蚁强硬的颚咬破了 黄昏—— 我喜欢,六月的黄昏 那些急匆匆的人群 “将自己的宁静,弄得如此潮湿” 地铁仿佛打开了一
她给杯子注入水。水 在他眼里有了形状—— 杯子的形状就是水的形状。 他不说话。轻烟, 是一个女子的舞蹈。 过了一会儿,她喝下水。 她不说话,她喝水就是 说了很多。那些水 还在,仿佛记忆:晃荡。 他的目光移向别处,杯子 在他眼里做了一个窝—— 他一眨眼就碎了。 挂钟 挂钟是一个家庭,时针 是爷爷分针是父亲秒针是孙子。 他们住在屋子里—— 你的屋子不是你的而是他们的。
命运,在偌大的宇宙空间中 刮起看不见的飓风 地球自转,但无论如何 它也肯定参与另一场旋转。 没有轴心。不信,你去问问 今夜刚刚淋雨的下水口。它们会说: “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哗哗地淌下去。” 这场大雨肯定没有中心。 樟树 自从缘起,和终点 早早地被埋入了你我的视线以下。 届时一切正常。 大讨论室里,我们应该相互请教。 阳光下一棵樟树站立。 38761片树叶,摇晃着 改变
母亲是一条狭长的细流 扯开嗓门,哗哗的溪水就不知疲倦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 有多少曲折就有多少喧哗 她热衷于琐事 悲伤和欢乐都清澈见底 我从没见她充满希望 哀怨填满了她并不宽阔的河床 她不相信自己会流入大海 没有梦的母亲 唯一的梦是盼望孩子们越来越好 一条狭长的细流 在固执的己见里耗尽一生 她从未满足,却又无可奈何 洋葱 那么多假设,一层一层 把爱情包裹得严严实实
今夜你做你银色的梦 如白鹭沐浴江水的双翼,享受美妙—— 缘于激欲互展的翅膀。 流动的江水,不需要花瓣 他们的波涛就无限美好,他们相爱紧密一生一世 已经没有人把他们分开了 十一月的瓦上最后的秋声,还有谁在品尝。 你在一条小巷里闲逛,这世界吸引我的一切! 互为牵挂 寒露 秋风不能算是一个薄情的人 枯荷龙钟如铁,上有凝霜,大地的素描 有虎纹的凛冽之美 遥不可及的何处,迷离,空旷
钟声悠长 陷入缓慢的修辞 阴山浅薄 与炊烟融为一体 要有光,有爱 思念的人 曾将心在此珍藏 屋顶,残雪 白鸽子,飞累了 躲开人群,悼念一棵树 风倒叙了忧伤 春缓慢,耐心地 消磨一寸又一寸荒芜 刹那,春光尽 两块远古的石头 拥抱,却无法抚摸 而钟情夜的人 在断桥边,独语者 将辽阔苍凉隐居于夜 沉默,寡言 是看到了太多的痛 至于死亡 是湖水渐凉的样子 是伐
渤海湾是海的一个缺口 过了山海关要喝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过了个关口就不是故乡了吗 南连渤海,北倚燕山 天下第一关的名号沉甸甸 锁住了咽喉要道 却从未熄灭过烽火狼烟 城墙高大,城楼威武 腐败的王朝终化作一缕轻烟 如今关口沉默了 家国的根基岂是砖石 古迹只是一个历史的符号 让后辈看先人沧桑的脸
有阳光、有香烟、有食物,还有水 有音乐、有诗篇、有理想,还有灵感 湖边的水面是平静的一颗心 远方的幽谷是神秘的一个人 熟悉的回忆中熟睡的孩子 远方的远方的远方的……远方 我所在的地方远离城市 正处秋季 我所住的地方 有窗户、有吉他、有油画,还有大海 蓝天、白云、夕阳 永恒之声 有人说思想是根本没有声音的 我却说它能够产生声音,而且相当的美。 将思想震裂 它会是一种敲打重
在肉铺里 眯上眼睛 就到了故乡 我那一亩三分地 收了一箩筐寂寞 半挑子无耐 或是汗水浇多了 成了盐碱地 在太阳下 与那条土狗一起 喘着粗气 后山的那片瓜地里 只剩下干枯的蒲公英 愣愣地扎在小村的心坎上 那个夜晚 一个尿床的孩子 在茅草屋里哭泣 水流 很急 冲到了村头的土地庙 还有怀着宝宝的玉米棒 我也卷在大潮中 流入上海的 肉铺里 天堂里的棍棒 村
1 屋檐下的冰凌 她们因为冷 才弹钢琴 你给她温暖 她会恢复成一滴滴的水 给你看 柔软是柔软了 但屋檐下的那架钢琴 却永久失修了 有些美丽 必须要像刀子一样挺住 2 云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水 它以虚空 埋没着我们的仰视 一个安静的人 最终喜欢的 还是那种骨头里的不安 3 我看一个人 有没有爱的唯一标准是 一个人如何靠一滴水 走过沙漠 时间是可以浪费的
骄阳、黑夜,空空躯体隐于纷披的茂枝上 我闭眼倾听蝉叫嘶鸣,一声落在太阳 一声悬在月亮 想想孤独徘徊的蝉,低垂脑袋 嘴里发出无人理解的自语 极像我,低吟、呐喊猛烈撞击南墙 拼命寻找一席安身地 当林荫大道和灌丛的躯干突然闪现 蝉的声音,是一根柔弱的鱼骨 斜钻进我的耳朵和发痒的喉咙 牧羊人和一棵树 冬天的树,忙着装饰群山、田野 牧羊人不再奔跑,不再挥动 风中的鞭子,像一棵干裂老
1 空白,空白在继续。他于空白处 继承一抹阴影:左手是事物的本质 右手提着信仰的斧子。 2 他憎恨大理石的风景,流水线 以及互联网。时常弓起世纪末的 背脊,与造化争妙。 试图说出更多可能,证明颠倒 是一场幻象的预谋 断裂获取另一种延续。 像事物在坚硬的内核沉睡千年 星光暗下来时,他开始仰望 以便透过云层的栅栏 抵达更辽阔的黑暗中心。 3 人影渐散,夜色倾覆。 我遇
走着走着鞋带散了 幽暗的小径上花香,甜甜的天空 低头,抚摸草坪褪色 是一种仪式,或什么也不是。 深夜冷冷散步 在清晨忙碌地挤一辆地铁,晚餐后 烤红薯的气味温暖,碳酸饮料 冒着傻气。记忆中,栀子花白色 照片。梦里满天星。公园樱花 开了还是没有。咖啡店营业 或不营业。在雨天,躁郁不安 窝在角落消磨一块奶酪,闷闷的空气 烟,网文小说。找寻词语 阐述幸福如同触电。却不知道 怎么
一件衣服被主人挂起来 有些皱 有些旧 有些弯曲 擦伤 它是脏的 带彩 有异味 刚刚 被主人洗净 用化学药水 当早晨八九点钟的一梭子弹将它击中 喧闹的鸣叫里主人将它长时间的盯视 它禁不住反复滴水 雾 我在大地上打太极 它也在大地上打太极 它的太极比我的更太极 黑暗中的人们睁大了双眼 在突围 我们在打太极 我们各自怀抱宇宙 宇宙是我 我是宇宙 我真想问问它关于来由、当下、归
把少年时的缺憾放到显微镜下面 以为必须无数倍的偿还 才能填补一个小小的缺口 眼睛被它填满了 没有余光可以看见群星闪烁 这双腿 从此走向一条单一 且狭小的路 墙 物件召唤过去的画面 我站在中间,一帧一帧向我扑来 恶俗的语言似海,淹没我 伪造的梦境重复着 把我卷入深渊 许多人在微笑(他们满足于梦境的欺骗),我在哭 他们用鄙夷的目光打量我 别跑了,你永远出不去 声音通过
冬至日后,不知何时窃得的火种 寒冷虽然仍在继续 黑夜已被烧短,白天在不断加长 瑟瑟寒风的狠劲也收敛了许多 小区里,银杏、梧桐树、槠树的叶子 都脱光了,一副苦楚的样子 水杉树换了一身黄色外套 搭在它身上的豪华宫殿,成了残垣断壁 兜不住鸟离巢时的哀鸣 樟树、桂花树、冬青的灌木丛 它们一直都有自己的主张。还绿着—— 并不说明它们有多坚强,这是本分 柚子树一副天选之子的青春本色
离去的背影一定会消失 还有你要的承诺 生命庙堂永恒的火 我该怎样告诉你 鸟的墓场,鱼的坟茔 我该怎样解题,才能使 世上的每一场无名葬礼 拥有将近答案般的意义 日常 砍柴,淘米,做饭 将橘红的回忆装进蓝色的碗 将湿漉漉的鸡毛打扫干净 坐在椅子上,看山 听一场大风将窗外的蝉蜕点燃 枕着窗帘度过每一个夜晚 想象海洋不具象的蔚蓝 想象浮游生物咬着流星 却怎么也找不着童年的
溯源而上的人在山谷里,独自侧耳倾听 携带混沌与清静在海底 从一丝丝,到一阵阵,听得分明 风声灌注脚底 放弃那具沉重的肉身,他终于轻盈了起来 飞翔了起来,那些嘈杂的往事, 那些损坏和自愈的部分,托举了他 灰暗里向上,长出了云朵 风开始凉了起来 日渐赤裸 来到高处,他不需要对任何裸露的部分 遮掩保温修饰 突然降临的和解发出阵阵轰鸣,奔跑在山脊之间 也滑翔在这排山倒海的静默之上
房间里 窗帘在眨眼 世界 是忽明忽暗 变化不断 房间里一会儿南半球,一会儿北半球 温度稳定在一个惬意的阈值 我看见了企鹅 又穿越一半的世界去看 一只憨厚的北极熊,栖息在白色 在房间里 度过一个快乐而悠长的假期 心也悠悠 等我再次睁开眼 假期结束 又是一轮新的期待 在 旧的世界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期待已然不一样了 李惊云 一片受惊的云飘过来, 状如一支断羽。 李惊云——我
我的嘴唇以为 路过一个虚空的名字 树荫斑驳,正是 孔子周游的昼夜 李杜不舍的长风 看似一个还在抽芽的象限 空空的庭院,山风 从未在诗篇上停留半秒 世事横流,继续 迎接一个个黎明,一个个落月 这棵先知一样的树 站在了人到不了的终极 不必在地图上游移出笔迹 规划出桥归桥路归路 不用春,不用秋 来标记 我们不曾拥有过的时间 也可以 用你的名字呼唤我
那一个冬天,雪花在高原站了很久 白茫茫的风力吹断群山的去向 铺往峰巅的海拔回荡危险的深意 沿途的云杉喉咙覆雪,虬干轻咳出季节 在山脉嶙峋的脊背上,我们攥紧植被的战栗 整理好缺氧的可能,将树洞里的冬眠 悄悄晃醒 多年以前,我们在秦岭的体温中 反复咀嚼血缘,在暴雨的地形里 眺望天山与我们之间的距离 这些稀薄的路程,在遥远的边疆驻足了很久 耳畔踱来枝杈释放的脆响,决堤的雪流 止住
那几截残垣败瓦依然坚挺 依然撑起暂时属于它的灰色的苍穹 它有破旧立新的信念 在方圆百里以内,默默盘踞 我经过它所有的黄昏 唯独看不见它的黎明 它背后的星光无数次被雨水淋湿 我还经过它的昨天和未来 黄色的土地曾经沦陷 雨水冲刷出古老的根系 像一座山,抖去身上仅存的夕照 在自我救赎中枝繁叶茂,无视百兽之凝望 在侨乡 落日下的小城比往常安静 鸟儿早已归家 木方格里,彩色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