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枚果壳 放在桌子上的呼吸的果壳 有氧气的充满欲望的果壳 闭着眼想着京都的果壳 做着仰卧起坐的果壳 不知道下一个站点和码头的果壳 像是石榴的果壳 像是核桃的果壳 也像是初入人世的雏鸟的果壳 只是一枚寻常的果壳 一枚果壳 2 如果人生全是暮年 我会早睡早起 我要再养一只狗 再养一只猫 我要每天去趟游乐场 我要照料好自己受伤的腿 看着它凝血 消肿 结痂 愈合
一 我们已没有太多的空间,一切正变得简单明了。因为许多人告诉我,他们已到达了山顶,而永不会在攀登的路上。所以我要求自己放弃说话,即便说话,我要求自己必须用另外的语言和表情说话。 直到今天,我才敢真实地面对诗歌和自己。我其实一直活在别人的传统与风俗中,我甚至喜欢上了那里的一切——他们的呼吸、心跳,他们体内的病毒抑或虚情假意。我不断被使唤、被改变,用他们的方式为自己定调,让我的思考和表达朝着他们设
春山引 茶垄萌芽着春天的小语种 终于,他们回到远方 在一棵花楸树下品饮云朵和暮色 因为时间发生对折 无边竹海令他明白了 食铁兽何以被诱惑向貔貅进化 何况茶树在目,蕨类返青 车行途中,他说:第一次遇见花楸 是在海子的诗行中 第二次是此时此刻在邛崃 在画眉鸟和花楸树代表的春天里 在司马相如和卓文君 相爱两千年的纪念邀请函里 最后一个数九天,海拔750米 命运的纵轴横轴交叉
鸽子广场 一群鸽子,皆有其然。 在鹊桥上绕着你, 扭转你思想的拐角。 如银河敞开,群体性的白纸, 在天空捕捉斑驳的日光, 朝着平地抢先表达了自己: 早安!不可穷尽的愿望 和快意恩仇。 早安!养鸽人和你内心 感人的五线谱—— 让世间终于获赠了一场 多于文字的复式况味: 一曲漫过坚定者潮湿的眼角, 另一曲让孤独者、毕业生 弯曲的脊背,都长出了翅膀。 很多声音 植物园里
1.缘何写诗? 胡马:迷醉于这种古老游戏带来的愉悦,这个过程伴随了我整个青春期。最终让我坚持诗歌写作的,则是进入青年后,因为现实的重压而必然作出的从生理到心理以至精神上的条件反射,释放痛苦,进而获得前行动力。 张晓雪:这跟我从小富于幻想,对世界感知敏锐和主观上热爱表达有关系。现实生活总是充满无限趣味和惊奇的故事,其中包括人对迥异生活的遐想,每天置身于恩怨与悲喜的场景和感受中,每个人都有表达的欲
我还是喜欢纯属自然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 我还是喜欢纯属 自然的东西 比如闪电 它们没有使命 没有灰尘 没有陈旧感 吃苹果的下午 吃完一个 苹果的一半 天阴了 互相不是原因 接着吃另一半 刚吃一口 天上出现一棵苹果树 不是其他树 不是树木的 是乌云的 向我头顶上移动 似乎不好再说 互相不是原因 不过可以说 互相不是直接原因 苹果树附近 不停地打雷 我
对于美我所知不多 对于美,我承认了解不多, 只是天然地觉得它高于生存。 但是对生存我又能了解多少呢? 生存是一项复杂的工作, 我不得不在上头投入极大心力, 我必须学习如何不为人知地穿过树林, 一边悲叹落叶陷入阳光之中, 一边躲避,以免它们刺进我的身体。 在秋天学习冬天的语言从而 保证自己能够接受生活的偶然性。 所谓生活就是生存中出现的一点点美, 时而固定时而消失,我必须学会
纸飞机 我走到一个地方 撞了墙 撞到墙以后 我就往墙壁上走 走到墙壁上 墙壁上有蜘蛛网 蜘蛛网上有一条河流 这个河流 一些是眼泪 另一些是比命还亮的 露珠 牙买加 你又出现在 一个新的图标上 ——牙买加 我也在一个新的图标上 出现了 当我与你躺在一起 小说家 有人问我 你做什么工作 我想我是 一个收废品的 眼瞅着 坐在最边角的人 收集他们轻微的情
阿丽塔塔 夜里,名叫阿丽塔塔的女孩从不早早睡去 她要在深夜对喜欢的人们说晚安 每个人在她说过晚安后,就睡着了 剩下阿丽塔塔 没有人对她说晚安 她就一直醒着 这时她的身子开始变小变轻 变成一片羽毛 而她的脑袋,变成一粒发光的珍珠 夜晚还很漫长 她试着想点什么事情 但是,除了她自己 什么都无法具象 她突然有个想法 ——使劲跳起来感受自己 在大海中央的礁石上起跳! 我有
剥洋葱 你坐在窗边剥洋葱,球形鳞茎 宛若活物,在你手里不断翻转腾挪 飘逸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跟宇宙深处 突然爆裂的星球何其相似?譹?訛 像释放体内豢养的豹子,空气中 布满哀伤的粉末。那些辛辣的气味扑向你 你却无动于衷,仿佛另一个人的故事 永远也无法让你感同身受 是的,剥开是生长的逆过程 你剥开它多像沿着向下的石梯,一直走 抵达纯白的处女地。若是剥开自己 是否也会是一种抵达
叠溪镇小记 危桥铁链上停满透明雨滴 锈迹中,摇晃着潮湿的景 河水绕过河中巨石 徒步的人,穿着白色雨衣 步入杂草丛生的岸边。落寞 因为远处的山变得隐蔽 那些雾,像是没有点燃的明火 人群的倒影流动 它们经过我,仅有轻微的摩擦 我眼中,陈旧的建筑像遗址 雨后狭窄的河道,洪水如象群 震动着下游的植被博物馆 穿过隧道就看到了遥远的雪山 只有鹰,能看到雪的葬礼 幽暗不会偏向隧道的
1 凌晨的黑暗清亮地变淡, 悦心于人在成长期的美感。 天色奇妙的痕迹,弥漫四周的 微热和叹息,睁开泪眼。 2 那很高处的灯在很浅的水洼, 粼粼的虚幻漫长地反射着 真实的光,那存在过的 一个个身影。阵阵崭新的迷惘。 踩着积水,昏黄地经过 草地上雨水的深香。 3 站到雨水中飞溅的路途, 身体淋着一层咸咸的鳞片。 天空伸展了乌黑的触角, 在按捺里自顾变幻。 忽而享有一种
松针 代替无数时间活着 母亲一生用过的针 铺满地面。体内 回响大海洪波涌起的涛声 坐在松下的人,内心宁静 扛着一捆松针下山 恍如一段段旧事 松下,捡过松子 和一只撞死的野兔 灶火旁,烧过松枝 听噼噼啪啪的爆裂声 松香里,提炼出忠言的药香 针尖上有大风 针针扎在,七寸最疼处 不做问号,要做就做叹号 当一滴滴露珠悬垂 针灸大地的悲悯之心 我就和你重回枝头 领着一棵
向一切告别 我们对自己出生的日期着迷 从公历到农历,从星座到五行 都给出点滴的命运—— 你的性格几乎依稀可见 在精通术数的人的眼中 一切偶遇都与星辰的轨迹相合 你容忍了我散发的幽暗 没有远走,我才恢复人性—— 像一个酒徒缓缓解除 狂热的爱好 我们的生活如行星 只是默默燃烧,彼此交相辉映—— 维系两个人的时间几乎没有 除非我们把它拨到永恒 阳台上 我坐在阳光下,看着木
田野之光 落日存有隐喻。松枝上,有一束光 垂下孤独中燃烧的尾巴。 秋风辽阔,马齿苋坐在自己的田野, 风吹开河流,也打开自己。 那么多散落的石头, 皆已完成命运的抛掷。 有的人,从不抱怨土地的贫瘠, 并且热衷于在雨水里 调匀它内在的寒意。 汗水无声流淌,洇湿通讯簿上的 电话号码。夜晚来临, 今晚的梦境可作半价处理。 总有最后一粒果实 落回掌中——现在,天空不说话, 田野
在火车站 父亲送我去外地求学 售票厅里空荡荡的 得知我们误车之后,父亲变得惊慌失措 不时用刚刚放下电焊机的粗糙的手 抓挠乱蓬蓬的头发 他俯下身子,把急切的哀求用眼睛递给售票员 语无伦次地询问 还有没有别的车次 他像一粒迷途的最小的尘埃 像一声无助的叹息。多年以后 我知道我是另一粒孤独的尘埃 还没有订好去往下一站的车票 一只猕猴坐在悬崖边 它耸着肩 仿佛一只壮年的鹰隼,
岸上的一群白鹅 雨过天晴,嘹亮的消息从岸上传开, 就像银子的美好撒在安静的河滩。 在草地上书写,颜色只能用纯白的 否则,没有谁能描摹美妙的曲项。 农人说:今年的雨水还是没下透。 是的,一团没化开的云直接落了地。 我不是塞浦路斯国王皮格马利翁, 也愿称这白鹅就是水边的阿狄丽娜。 水流徒劳地搬运它们的身影,天哪! 谁有本事,把好梦从夜里搬到清晨? 在湾杨的桥下打牌、闲聊、睡觉
在时光低眸处,踏歌而行 自在人间 五色鸟鸣将经纶世务者的傲慢 与偏见逐一矫正 峰峦层叠的秘境中 白落地教我们放下悲喜 天圣禅寺内埋首于经卷的僧侣 在青灯古佛下 接住清凉的虫鸣 被月光反复淘洗的山水 写意文成,夜的更深处 ——青蛙隐语 寂静是一种真实的假象 清泉、幽谷、奇穴、飞瀑 庙宇、茶亭、古道、鸟鸣…… 乐于为一册春风填入新词 悬置的时间之镜里 落日启用盛大的仪
1 三星堆 一觉沉睡了三千多年 醒来的时候 脸上青铜的 黄金的面具 覆着阳光的羽毛 在泥土的乳房里孕育 断裂的碎片 完整的河流 茂盛的大树 成都平原上 三堆黄土隆起的巨大未知 起伏跌宕的文明碎片 沉入抽搐而饱满的 大地的内心 研究一堆黄土 对话一堆黄土 须从中国的三星堆开始 须从一尊面具开始 这些沾满泥土的时间里 每一件事物清晰可见 甚至响亮可闻 2
阅读 阅读鸟鸣,暴露出早晨的行踪。 阅读信,暴露出爱情的偏旁和部首。 阅读尘埃,暴露出低处的身影。 阅读酒,暴露出一粒粮食的脾气。 阅读故事,暴露出说书人的半边脸。 阅读博物馆,暴露出事件的真相。 现在,我阅读自己, 却无法暴露自己。 长期以来,我擅于练习鸟步,习惯收拢双翅, 终于长成一只会用人的语言说话的鸟, 身披鸟衣,隐入山林。 似鸟非鸟,似人非人,我已不能 我已不能
每一缕江南都慈祥 立冬是谁放牧过来的一只秋兔 那些江南河水,水边的垂柳 每一条缰绳,都散发慈祥的气息 谁说将洁白的绒羽,留在北地 是等待春日红狐,踏雪无痕 分明是你附耳的吹气如兰 述说圣殿中前世今生的宿命 夕阳挣脱了上午的阴郁皮鞭 赠予大片红晕,西方彤云 入你镜头,却留不住漫不经心的 雁痕,你在何处驻足 北新关,自秋至冬 没有人注意到,一声汽笛 喊疼了几块沉默千年的旧石
冬天的美学 雨,疏密不定; 乱舞的刀变成地面的流言蜚语。 寒冷赋予刃口一次重生, 等着一道划裂的口子。 会有漫天雪花的飞舞, 是光芒,是甜蜜, 是眼睛里的金属闪着明媚。 微笑的意念一直都想喷薄而出。 玻璃守住温暖, 躺在办公室里的报纸, 那些“旧闻”如同尘埃。 暖风呼呼地吹着, 空调与文字也像是物质与精神的共存。 那每天都要穿过的花园呢? 从不被人谈论, 枯萎与繁盛
我要写下浅一些的文字 我要写下浅一些的文字,最好像眼前这条小溪 小溪清可见底,石子、沙粒和跳动的阳光只隔着水 草铺满两岸,还有一棵大树就在小溪附近 然后是秋风把树叶变成金色 然后满地都是金黄的落叶 我想要一个这样的秋天 我想要你在画的外面看见小溪大树与落叶 或者我想在离你很远很远的小溪边想起你 就像抬眼就能看见的蓝,辽阔又轻盈 我们变成小蜗牛,只能慢慢爬 我们永远也不会再遇见
纪念日 月亮、虫吟、树影和我,多么偶然,在此刻共用着一个空间——里面有大神秘,但不足与外人道。 当然还有山顶的那座亭子,但因尚未完成,它的参与度便明显打了折扣——三分之一的檐角挑着不完善的月光。 在我的行走中,它们都静止如飞,就好像我是一把纺锤,在密闭的水面把它们纺在了一起。草叶将虫吟反射到空中;到处都是镀着荧光的水雾,我走到树下,啊,树影将我融化多好。 尤其是,月光将我融化多好!我就会变
图书馆 我在图书馆的书架上找到了博尔赫斯老头。可是他却极力反对我的阅读。在他看来,一个掌管过国家图书馆,并且梦想过宇宙图书馆模样的老瞎子,居然成为图书馆的一部分,这是比他成为阿根廷国家图书馆馆长更为荒唐的一件事。他说:“这件事本身,证明了人生所有的荒谬。”于是他睁着空洞的眼睛,保持金子般的沉默,隐入文字之中,化为流动的颜色、纹理和无声的旋律。 镜子 这个普通的物件,在博尔赫斯眼中成为一个奇物
作为一名记者,这些年我一直在乌蒙山区里采访,在写新闻稿的同时,也把采访时的一些感想写成散文诗。新闻让我们看见事实,诗歌让我们看见心灵。 ——题记 乌江 三十年前,民族文化研究学者冯春发,沿乌江而行,他曾抚摸过乌江心跳,化作一滴乌江之水。 我夜宿乌江畔,听一夜风声。脚下流水缓慢,我屏住呼吸,突然理解,冯春发渡水那一刻,大地便是这样的,人间便是这样的。 我顺着威宁阳光,爬上香炉山,在乌江源头
七百年前,刺桐港梯航万国,成就东方第一大港;市井十洲人的泉州,夜晚灯火如昼,被世人称之“光明之城”。2021年7月25日,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44届世界遗产大会上,包括德济门遗址、江口码头、五里石桥、尾林窑等22个景点被正式列入“泉州:宋元中国的世界海洋商贸中心”世界遗产名录。 ——题记 德济门遗址 从东方刺桐港出发,世界并不遥远,一艘船抵达彼岸的距离。 刺桐城南门,一方小天地,生旦净丑大
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自从怪物开始在我们中间行走 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起初,我们并不知道,我们给他们戴上桂冠, 而用赞美装饰他们,用最好的果实喂养他们。 在通往蒂文的路上?譹?訛 ——观尼利·沙克尔的画后 听着,这很神奇。这是魔法! 不是白天,不是夜晚。 柏树,三棵 也许四棵 是幽暗的泪水, 几乎忘记了 废墟,它已变成 一片草地, 恐惧变成绿色的牧场, 某种轻的东西
每一条古老的河流,都是一部英雄史诗。它从远方向我们走近,它从远古向我们走近,命名万物,哺育人类。河流就是人的象征,它的温顺预示着两岸稻谷丰盈,它每一次毫无征兆的暴怒都驱赶人类迁徙和重新融合,在全新的大平原上,万物重新开始:那些杂糅了各地方言的崭新语言,将重新赋予新大陆的万事万物以勃勃生机。逐河流而居的人,他们的肤色在改变,毛发在改变,声音在改变,这改变着的一切,就是正在诞生的全新故事。一代代诗人用
一个诗人为出生地作传,“以诗写史”,是情感之所至,也几乎意味着一种责任。以地域为题材,这一类诗歌有着显豁的文学传统。我相信当代诗人中有不少怀抱这样隐秘的冲动,甚至有很多诗人已经将之付诸语言行动。文学史这个传统的辉煌地标有卡瓦菲斯的亚历山大、沃尔科特的加勒比海、希尼的贝尔法斯特、希梅内斯的安达卢西亚.……这个清单甚至还可以罗列。这一类诗歌通常可以归为地域性诗歌,小说似乎没有这样的命名。随着全球化和城
我不能再躲在阁楼里 在秋虫的鸣叫绝迹于我的贪睡之前 在花朵们撕碎自己的诗稿之前 我要去看它们 一直爱着我这个病人的它们: 草木虽歪斜,河水也不安 每一片与我握手的叶子都带着寒意 但不远处,弧形的冬青正幻化成一群马匹 岁月是个魔法师 曾将我身体里的花朵变成一块块石头 如今,又把花朵们还给了我 真好。我知道我的生活刚刚开始 ——《一阵风吹草动》 1 “一阵风吹草动”,也是我
弱的浮游 把失落的和声 抛向另一张命运的稿纸,线条抽身而出 涩味的盐粒 不经挑选铺陈每颗种子的 日全食 手和手,脸和脸 姗姗裁剪果肉 反意的绿散在雾里,谁在反刍? 没有月光自觉来碰我的臂膀,让它自然下落 相互支撑的时间塌方一个角或是两个,丧失等长的虚空, 暗暗改造自我的文明习俗,睡在李白的床前 咽下剥落的种子,没有果肉,不见故乡的光漫过透明的壳。 我在反刍,在剥落。 山海空空
山峰的尖刺 软绵绵 蝉鸣声 逃不出 伞画的圈 把阳光折成飞机 抛远 为了放生 一百万个圆月 花开 好像还很遥远 落叶掷地有声 而我的盛夏凋零 白色心脏 从冰冷的岩浆里 打捞起心脏 失声的,停滞的 她有些旧了 浸泡,拧干,晾晒 还给她 原原本本的白 “白色的心脏也能沸腾吗?” 我问道 “会的,会的! 白色的心脏有白色的沸腾!” 尖锐翻涌 那是属于我的
我希望你能够拒绝我在我离开之前 此刻 我已经走到了沙漠的边缘 我要去青海湖边找一块平整的石头 我要在那里坐着 一直到淹没世界的不再是湖水 而是白色的 粗糙的盐 我的骨头逐渐破碎 颅脑里挤满了世代的杂草 那时如果你能够看到远方 你就能看到星星 看到耶稣出生时的太阳 看到数十亿年前 在愤怒的大海上暴雨倾盆而下 而此刻 我已经站在了沙漠的边缘 和春天隔着一次微弱的呼吸 我的
妈妈, 我的细胞打碎了我的星星灯, 泪水擦掉了残破,丢进了河里, 还给我黑暗里需要人陪伴的一生。 妈妈, 今夜,不许哭泣。 妈妈, 今夜,我不哭泣。 谷雨浪漫 要怎么说,一颗稻谷穿越千年而来的故事? 是深刻于历史黄泥墙上的甲骨图案, 还是密封千年一罐生机? 要怎么说,一滴雨水的经历呢? 是穿过层层阴翳到达黄经30度, 还是春天珍藏最后的馈赠? 公元2023年4月20日
春天,查湾村的白鹭阒静 不复活的是十二个海子 春暖花开,面朝故乡的湖 想她从山海关汽笛传来的那一刻 便失去了自己 从那以后,她只是海子的母亲 母亲节,失去孩子的母亲 好奇,赞叹或惋惜 每一个踏进故居者 伤害是潮水一般的回忆 春天,她如白鹭一般阒静 颤巍巍,笑嘻嘻地给我们分发 花生,糖果和诗意 谢谢你们来看阿生,她说 春天,献给失去海子的母亲 时令 八月的风吹不到澎湖
告诉我 我要寻找什么 站在土壤上的丁香花 挥动金色翅膀的鸫鸟 还有那吟唱的叶丛 你们是星辰的好友 是阳光的孩子 你们见证过黎明的诞生 耳畔是露珠的私语 在太阳超越地平线的前一分钟 世界涂满静谧的蓝 你们翘首以盼 在这最后的一分钟里 接受蓝色的沐浴 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我粗鲁的心跳 她执着地想跟随你们 寻找这寂然又神圣的 蓝色时刻 逃入想象的茧 街灯落下 身影滑出一
在每一次情绪掉落的时刻 看天 有棱角的小白云 落在乌黑的海里 ——像极了 遥远的冰山 岁月迢迢寂无声 我想俗世也许 不足畏 秋色不及雪光清淡 尘世微茫里 心尖上的雪无处安放 山那边重重的树影 去远,拉近 排列成 眼睑上垂落的睫羽 我嫌秋色太拥挤 于是想念那一年冬日 雪光清淡了整个世界
落了俗的风,也知春芜不过夏荒;玻璃窗上的原野有着最晴朗的雨,一下就是一整个季节。 诚然,静默的蝉鸣;被吹落的骄阳, 一场盛大的火凋零。 我与你走向美丽的空白,唯余他的存在, 以第三人称飘过墟莽。 溺鱼 我于某个清晨走进海底,阳光撞碎了风, 从我的心上飘过。 镜面之上, 寻不见的天空;镜面之下, 逃不脱的海阔。 七秒钟的记忆苏醒,原来, 我是一只溺死的鱼。
树叶繁茂 树干挺拔 我站在树下 抬头去望天空 耀眼的光有些斑驳 绿色成为我的面纱 树枝成为我的血管 而太阳是树的心脏 属于左心房永远的悸动 永远的表面是盛夏的光影 当 当春天变成夏天 当烟火绚烂 当阳光与云朵和好 当水明白火的炽热 当地平线上最后一缕夕阳 落到我的身上 当我真正溺在快乐海洋 我想许一个愿望 当今年冬天下初雪的时候 当寒意刚刚冷上心头 当夜晚
平原上的春色如此单调,只有一种颜色 它由麦苗来承担 无法与它完全融合,一列火车深陷 黄淮大平原霸道的腹地 不败的速度显然也无法让这列火车 从中摆脱出来 它让一列火车因为在大平原的春色中行驶 而感到绝望
是万重山、千江水,是众我纷纷的刻苦 让那么多黄连找到它的喻体 我回来了,于类似僧侣的清净处擦拭自己的闻与思 我回来了,一脸灰一脸虔诚的路人 朋友,亲人,哪一个不是生命的真相 我们只有回家这一条路可走
现在又到了秋天,微黄的树没有风声。 它有时那么远,虽然刺眼的荣耀始终存在 存在于指针的不断旋转 霍格沃茨的邓布利多院长亮剑摧毁了指环 落日一样古朴,布满锈迹 我儿子模仿得很认真,动作流畅 可摧毁什么,那个“什么”必然影响我们 成为我们内心的一部分 真实世界里,气味分子扩散出的词藻:动荡 像季节或水面的不安 “真有这样的石头,影响世界命运?” 我告诉他 没有什么力量能挽住一缕
整整一年,河流明亮地蔓延 这幸存的荒开始献出渴望,我 亲历过秋天,最接近雕像的瞬间 土地用这条河熄灭遗忘 然后转身,用她简朴的脸 照彻一切被揭示的影子 再次出现,两岸会在水里并通过水复活 你听,那块心跳怦怦的石头,竟然 也喜欢上人间之河 不走了,并久久期盼 我们用略带寒酸的词语建造两岸 这里,河孤独而雄伟 我试着区分自己和面具
野性,母亲温情分娩后最为原始的内核动力 逼退一切刀光剑影,与枪林弹雨 最为疯狂的,是一场虐杀被高亢的嘶鸣平息 天马行空。菊花铺展的秋后,熠熠生辉 一匹来自异域的枣红色的战马,穿越时空 踩响生命的鼓点,铿锵的蹄声律动悠远 打马归来,从辽阔的草原奔至起伏的分水岭上 一滴滴驯服的泪水,扩散、融化 通达人性,高奏善曲。一次一次扯断精神的枷锁 英姿飒爽,亲历风雨交织的爱与恨 即便闪失,绝
一杯水到达分行稿纸,需要多久 从心出发,或许经雪山与荒原 跋涉而来的夜,在道场里曲折迂回 幽暗里总有光,沿着生活 进入精神图腾 一些文字终究会留下,用诗的语言 打磨杯子和诗歌,需要技艺 像现实与虚幻间,需要平衡术 保持某一时刻天平上的价值观 我在杠杆一侧上下颠簸 用称量方式,算出诗歌重量
母亲在世时,没有当过兵 也没有上过枪林弹雨的战场 母亲在世时,带过许多兵 她把土地当作驰骋不息的沙场 木犁,铁锹,锄头 镰刀,斧头,铲子,是她的兵 连枷,筛子,簸箕 扁担,绳子,箩筐,也是她的兵 石磙,石磨,石臼 水车,蓑衣,斗笠,还是她的兵 …… 她的兵,可以列成一个排,一个连 甚至一个团 母亲仿佛是一个身经百战指挥若定的将军 率领士兵们冲锋陷阵,战天斗地 把凯旋的
五月,河流暂时放下 自己的安宁,所有的水流 激荡,获得一种意义 姚埠村的汉子 以龙的名义为舟,接近水 船桨以古老的形状 支撑过往,搅动一条河流 号子,拧紧五月的劲头 把储存一年的激情呼出 喊醒的水,托得起 一个民族经久不息的怀念 一群人,聚首龙舟 点燃老地方的热闹 使出的气力 都是人间最美的流淌
也曾北上南下,一双大脚 丈量着山山水水 那时的父亲,身强力壮 又足够的年轻 而今,他的疆土日渐收缩 先是围着村庄来回转悠 后来只能绕老宅走上一圈 再后来,村西南祖茔里 一丘矮矮的坟头 成为他最后坚守的阵地
孤孤地走在高处 岭上 披雪的村庄 似孩童玩过 随意乱扔的 积木拼图 浮在村庄上空的炊烟 还是小时候弱弱成长的样子 只是 又疏了些 路边 墓碑清晰地钉在雪地里 碑顶以雪为孝 那是我的根 江湖的路上 交出自己 故乡走向了陌生 我走向了背叛 我一个人支撑四野的空白 一只寒鸦挑高了 冬天的空 我体内的白 也在一层一层 垒高 用手擦着雪 故乡越擦越亮 通往中心小学的路 已经有
小时候 铁轨是捉迷藏的好地方 有蓝花褂,还有自家爹娘 相伴一起,同生共长 长大后 铁轨是一张张撕碎的票根 大辫子的身影 泪眼婆娑,在水一方 后来呀 铁轨是脑海中的一种念想 小路漫漫,莺飞草长 凝神相望,泪流两行 而如今 铁轨成了宣泄爱情的道场 每逢七夕来临 这里就会上演一场爱的霓裳
阳光没了夏日的张狂 一路小跑钻进了小树林 摇身楚楚的姑娘光彩照人 池塘垂钓的小哥 扭头看着身旁的老人 鱼儿上钩,脱钩 他只是红着脸笑 老人点破他的心事了吧 呱,咕。天冷了,是的 水凉了,那事该定下来了 咕,呱。两只青蛙选定了洞房
你将到来 我已备好激情与光芒 我要用它们,催动 你裸露的甜,打开 你深藏的亮 我要摘下紧闭的锁,让你看我 黑封皮本子里 清香的墨,跳动的心 樱子,我要你笑,要你娇 要把你领到门外 让清风把你吻上高坡,你 往左看,是枫叶的火焰 往右看,是含笑的棉花 我要在你返程的岁月里,轻轻布下 爱情的周密细小 光阴的疏朗阔大
黑夜吹来寒风 三月的春很短 校园把冷收进操场 和亭,和树一起 还有肆虐的雨 剩余,草儿大胆地生长 天空画一道彩虹摆渡 少年叠落的挫折 良师湖的垂柳接纳 崭新的激情与渴望 风雨后的校园 道路和白云是如此安静 花与少年对着暗号 将爱与希望交付春天
我看到风,与树枝一起 梳理这冬日的天空 他们懂得亲疏有度的爱恨 湖海的皱纹,沙漠的肌理 或逍遥游中,或石头在水里 一个人那么容易就漏掉了自己 我看到风,鸟儿飞离 与他互换秘密,风中的你 用落叶张贴着寻家的告示 一个人得有多幸运 从下游退回上游,从河心退回岸边 从喧嚣退回宁静,从困顿退回子宫 “我的灵魂,朴素如梅子的核”
一个秋天的午后 我与你重逢,在他乡的土地上 我叫不出你的乳名 我们又惊又喜,热情洋溢的激动 站在收割过的辽阔原野 我努力地回想 像故乡院子里一只鸟一样 我们失散得太久 一叶扁舟打捞月色 秋的领地被席卷,杀伐决断 冬立在风口浪尖指挥作战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决绝不相信眼泪 被坠落被飘零被埋藏束手就擒 交出时令的密码 另辟蹊径退隐诗酒茶话 从此一叶扁舟打捞月色 勾勒远
透过窗子和风铃,能看清那些将至的风 和将至的雨,但这些并不是全部 不远处,金黄色的麦子正在酝酿一场风浪 时起时落的父亲,像礁石一样 那时我还小,凳子垫了两层 才看清父亲身后的海,风平浪静
我的孩子,他是个浪漫的人。 他会拿着团扇倚在阳光明媚的窗口,对我说:“妈妈,你看我把阳光抬起来了。” 他会从外面带一根羽毛插在我头上,对我说:“妈妈,小鸟有了羽毛可以飞,你插上羽毛也能飞起来。” 我的孩子,他是个聪明的人。 当他知道粉色代表温柔时,他会拿起粉红色的石头对我说:“妈妈,妈妈我想把这颗石头种进你心里,这样你就会一直温柔。” 当我对他发脾气后,他会对我说:“妈妈,我觉得你的身体
田里的土垒起来,拴住水 像庄稼人的裤腰带拴住自己 这一拴,就不曾解开 这条路,全部的骨肉来自水田 高出田地却离不了田地 窄到仅仅够一双脚行走 连接起来,网住了二十四节气 网住村庄,也网住人间 游弋在田野上,巧妙地将大地分割 田埂上的草,用根抓住泥土 生长茂盛,可以防滑 把无数个饥饿从趔趄中扶起 拨动旷野茂密的幻想 乡村保存住 自然仅有的这份纯真 捋着土田埂,走进庄家的
需要多少次的绞合 才能分秒不差 要有多久多深的领悟 才能看到简单明了 太多太多的精细 似乎只是虚荣,只是修饰 金银宝石的堆砌,确实珠光宝气 可最初的心意却被模糊、遮蔽 一开始的定义 早被遗忘,没有痕迹 看看太阳,看看月光 还有习惯会让身体实践 如果真的需要 还有沙漏,也可以用水滴 实在不行,就在心间 默念,四三二一
工地卫生间的角落阴暗潮湿 一只蜘蛛光明正大地劳作 上下左右,或前或后 它好像在走天书 无形的蛛网是它的全部 没人打扰它,它也没有打扰谁 这种默契的和谐 无形中建立,无形中持续 我也在劳作,汗水和酬劳塞满 每一个工作日 无暇顾及空虚和病痛 蜘蛛的王国,寂寞并不难耐 站立在它的面前 是否会引起蜘蛛世界的悸动 我—— 一个庞然大物的文明突然闯入
我对草木深情 却对阳台上的这盆绿萝,无能为力 我养的大部分绿植,都已死去 唯独,这盆。在方寸之间的阳台 独自撑起一片天地 三年间,生死数回 不止一次,我从死亡的边缘 把她拉回 又不止一次,她在我的诗歌里 复活。复活,又死去 一次,又一次 为了心中的一抹绿,她陪我 在这里孤独,在这里生机
有时,我想生出翅膀,在空中长久停顿 我说爱你,你听不见 就装作一片落叶悬浮在你面前 我不要你看见我 而是感受到我 就这样,我们面对着面 天地玄黄,那是对色彩的极致描摹 暝色无边,这种中国式修辞 更适合抒发我们的传统情感 我要你目睹我写给你的每一个汉字 看它们像一只只飞行缓慢的水禽 因为慢,延伸出更多时间 邻女 她在教鹦鹉说方言,那种由硬到软的过渡音 让我在中土与淮北平原
现在,你可以竖起耳朵 聆听年关的冷风 拍打冬眠的黑熊 旧时的夕阳,已透过树冠 在一行獾子足印上 卸下了金甲。而一泓山泉 一再地涌出,与日月寒暄 在你俯身的刹那 一只雪兔拐进了树洞。仿佛 冬天,藏起了一枚印章 失踪的人 “搬山记”落幕 所有的叶子都回到了树上 绿色回到了春天里 你挥了挥手,你迷失在 黄菠萝诡异的思想里 而声音依然在。那么甜美 从鸟鸣声里沥出 过滤着
欲望号星轨列车敲碎 白洞的脑髓:火星与金星 裂变融合,成为漂浮的 女娲与伏羲,而盘古在大爆炸 工程部等候点火的令旗。今日 宇宙中有雨,淋透周身的 蛋白质,进化成 游离的卫星。水星做玻尿酸医美 木星瘦身出圈,冥王星与海王星 太极推手:阴阳鱼在太空中 折射出流动的安知鱼 之乐。量子纠缠的黑洞和 白衣卿相:我们在棋盘对枰 梦境诗学:湖畔短住即景 床笠横生枝节,风声里窜入 后
结婚前两年,我和妻子很少争嘴 自从有了儿子,语言的暴力与冷战 就开始轮番上演。 儿子两岁前,对于我们高分贝的噪音 只能默默忍受。那时 我们常常刹车失灵 成为寂静的仇人。如今儿子三岁了 我和妻子稍有言语不合 儿子就会拿起枪,像警察一样大声说 “不许动”…… 这时我们会马上回归到寂静中 不管窗外是电闪雷鸣,抑或是暴雨倾盆。 细雨 没有什么比细雨更能让人有所慰藉。 就这样一直
人不可貌相,物也一样 一身乌黑的木耳 风干的脆硬中 有一颗柔软的心 一勺水的浸润 就舒展出无限的温情 你也别以为 他只是一位娇柔宝贝 他骨子里是个猛士 像一个清道夫 赴汤蹈火 舍身涤除你肉身的 毒素 香蕉 月亮太虚幻了 也无法够着 香蕉就作为她的化身 潜入人类的生活 月亮的冷光 被土壤的气息已然消磨 孤傲的精致 也酿就了世俗的粗糙 你可以把她揣入怀中
天空把白云抖碎,撒向大地 考验承受,也播种喜悦 风在野外强调双鬓染霜的提纲 远山靠坦诚和流年坚固决心 田畴从白色窗格里探出的眼 比一览无余的生机更显精神 山河一时无限 呼唤无数英雄角逐其间 登山记 来到你的脚下 我无法直视你 你仿佛夜幕一样包裹了我 我鼓起勇气,走进你 每一步仿佛都得到了你的牵引 你用间隙的山风 吹干我滚落的汗迹 你支起一盖的荫凉 缓释我浑身的酸痛
季风如约而至 雨季照旧开始 只是今年的季风过于猛烈 今年的雨季过于绵延 风随着雨 雨随着风 雨倾泻如波浪 一圈又一圈在地面荡漾 动荡的气流压迫着胸膛 无法喘气 我大口大口呼吸 坠落的雨滴如刀锋般凌厉 无法睁眼 我摸索在阴冷的黑暗中 疾行于雨中 我来到一条小路上 踏上这条石板路 仿佛踩进一条平静的溪流 两旁的槐树搭出秘密空间 雨水聚集着 河水上涨着 淹没了我的脚
雨水里隐藏着的事物细小而又庞大,此时 一只落魄的西红柿把雨水染红 它的枯枝渴望着甘露;雨里的鸟 都进了巢,它们的羽毛 像是留给灰色天空的问号,雨里的人 有的追赶着问号,有的赤足 走在暴雨的胸膛 而我,正行至一座荒芜的广场 楼高,嘈杂 我钟爱的植物们都逃到了天上 酣畅中,绿色戴起了 雨水的头套 哦,难道滂沱里不仅是天空降下的宣告 还有所有植物即将诞生的梦想 在江南,我放下
在古城遗址你无须酝酿情绪 掬一捧芝水揽张店入怀 颤抖着唇吻你的土地和村庄 衣衫上尽是秦汉的焦糊味 孔明和元直随风走远 风儿有谋略 有人在 沙印山上引吭高歌 屋檐下飘来鸡黍的香味 更多的人在乡路上疾走 这是最后的智慧功名交给青史 肉身还给张店 肖河里的村庄 看穿肖河,就读懂了梁庄 肖河的波纹,如一把篦子 肖河蜿蜒,引领村庄飞翔 像一张多变的脸 每一秒钟的流动 都喂养
山风吹过 人影 与山影 一片模糊 黄昏时候 寒气上升 常年居住在山中的人 就像一朵自由自在的白云 神秘地分散在山中各个角落 终南山 白云深处更多的是草木与岩石 那些擅自闯入的隐士 顽疾一样留了下来 无题 太阳晒到老墙根 有多少事物在不断衰老? 住在新楼的人往旧楼望 住在旧楼的人往头顶上灰蒙蒙的天空望 一群人和一群人何时形成了分界线? 他们各自在各自的楼顶种花养
这是一个老人。他,很害怕 孤独 他,每天,都驻足在 公园里 因为担心喧闹的打扰,他 躲在公园的深处,看天,看水,看人间 听风,听雨,听争执 他什么都不再关心,他说, 他看透了,没有放不下的了 他什么又都关心着,在他的专注里,他仍在 关注着一切的一切 我每天都会过来,陪他坐坐 陪自己坐坐。安慰安慰他 再安慰安慰自己。 一棵树,一直站在旁边,看着 有时,它似懂,点点头
剪烛那样 剪下指甲发白的那片 我们从眼中看着彼此 真是无聊。 那一天看着你从马背上落下 面对兴奋的危险, 使我的惊呼延迟了几秒。 现在我回望过去, 像侦探回望他的花园。 难道我没有努力爱过别人, 没有那么一刻 觉得你不再爱我? 这种心痛的前奏, 竟然如此耀眼,迷人。 事实是:不论顺着哪条逻辑, 如同蛛丝在雨中, 其分别的结局, 使我的侦探失踪。 现在我为旅途中丢失
一个人的泪 是辛酸 两个人的泪 是惜别 你握住我的手 好像今生不再松开 我跳进,这 世界最小的海 从此游不到彼岸 在你的眼中 我慢慢,慢慢 品尝着咸味 秋风过 坐在落地窗前 有些莫名的失落和惆怅 窗外的细竹 在微风中左右摇摆 没有定力 空气快要凝固 我托着腮,假装思考 却双眸沉重 恍惚间,走进梦乡 一觉醒来,秋风过 窗外已经模糊 细雨像虫子在玻璃上挪
万佛湖, 你真的有一万座佛像吗? 我相信那是真的, 因为我感觉到你的佛缘, 那是真切的皈依。 我要到万佛湖去, 步走两百里,亦步亦趋, 前去那儿, 过一种宁静的 如修行一样的生活。 虽然是湖, 但你的平静无人能比, 在你的湖中心,湖的小岛上, 用树枝和着泥土, 在那里筑起小屋, 种一些皂荚, 一些白菜,一些南瓜,还有扁豆, 在夜风抚动琴弦的小岛中央, 茂密的丛林
在皖南,事物的离别轻得 如一个人在秋晨,闪过斑驳的墙角 寂寞的石板和石子,目光变硬 最终看见雀鸟在天空刻下辙痕 在皖南,并没有一个叫冬天的季节 转身间,每个人都带着一条窄窄的缝隙 是马头墙与马头墙留下的出路 是一座山与一座山相拥前的辨认 好像一个人必须与另一个人重逢 一种寻找绝对会与另一种寻找呼应 我来了,捡起一片黄叶 舀起整条新安江的水,洗濯对先人的怀念 天色尚早,远去的
像素模糊 紫色的回忆凝结指尖 使时间驶进相反的向度 给我一个盛开的理由 银杏在典籍里沉默着 手机已然关机 按不下快门 就像不能在天底下一哭 而那月亮怎么拍不都是那一个月亮 堰旁危楼里 或河汉的野渡船上 我们欣然接受它的离奇 而不过问它苍白的暮年 眩晕性的闪烁 故乡之鳞片 或许只是一次想象 路上铺满小令 懒回顾 鹤唳化成灰烬 月食收纳着 你愿意听到的音乐 十月帖 今天 我
她坐在收发室, 与相看两不厌的邮筒, 一起翠绿着。 寄信的人越来越少了, 收信的人也是。 她闲坐着,像是 “闲坐说玄宗”。 终于有一天, 她把自己塞进邮筒, 悄悄寄回了唐朝。 暮色将我染黑 夕阳西下,忍不住想出门走走。 一天的任务完成了,也许没有, 但暮色将至,无可逃避,不如 索性轻松片刻。小路上万物亲切, 树木亲切,石头亲切,流水亲切。 足音恍如自语。想想朋友和仇
我碰到雪地里麋鹿的蹄迹/是语言而不是词。 ——特朗斯特罗姆《自1979年3月》 一切都在加速。包括匠人造的钟表 我们应当做什么,在天鹅之死之后? 多少词语泊于都市的逸乐,试图捕捉 另一个词,向诗意里的无限归隐。 但当城市化的钟声响起。故乡的七层 宝塔该何去何从?长夜中推土机轰鸣 此时,诗的天职是捕捉一明一灭中 脆弱而永恒的小东西。另一种及物: 秋分的尽头——田野上,荒废的 犁
当苍穹打开历史之眼 你是一尾鱼 游在清澈的水里 当风吹向大海 铺展石头的花 你带着最好的逻辑 攀上高地 当警惕成为寻常的记忆 你是一方布 穿行在与你一样的人群里 当你不想失去你自己 你像那棵树 悄悄地在更开阔的地方试着呼吸 走在雨地 走在雨地 倒影点开不时的绽放 白尾的灰雀 斜穿直立的静默和深思 飞向冬日里尽除的那一摞摞枯枝 疾风中的骑行 依旧在昨日 顶着
虚晃的亮光摇曳着 努力求取最大的表面积 谁的脚步匆匆走过? 风从这边吹向另一边 只留下一道侧影 没有人旁白,月亮树下 人影与树影错位,它们已无心重叠 一只惊起的乌鸦唱响昨日的挽歌 夜莺开始复述去年的暗语 远处,桂花树偷听到嫦娥的心跳 吴刚的斧子还在手中 他已经砍了一万年 此时,月宫里无声 多疑的花影,正试图去 涂饰路人甲身上的泥土,以及 他的难言之隐…… 序春 一
纯洁的爱情如花 蕴藏着美丽与憧憬 携手共听高山流水 感受琴韵依依 将思念幻化成美妙的旋律 跳动的音符 触感着幸福的暖流 一只闲雀正偷窥傍晚的风情 几声蛙鸣生动了爱情的场景 湖中的莲叶 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美人蕉热烈地开放 渲染着浪漫与激情 西边天上的云霞渐渐隐去 只留下美好的记忆 梦幻 千年的相思 如风掠过心头 唤起万分的渴望与追求 初夏 雨后的清晨 空气纯
碰她一下,脸儿就红 露出桃儿的复杂心事 姐妹们你推搡我,我推搡你 翘着脚看你 胆子大的,只轻轻一托 就顺势滚落你掌心 被绣球砸中 肯定是前世就欠下了情债 得为人家青春负责 你只好把成熟桃子 一一带走 归渔图 岸上,炊烟频频招手 背光的小舟,翘起脚尖 穿过夕阳,它的影子越来越大 连回应的声音,比早上,也底气更足 来不及细数 船舱里乱蹦的到底有多少个心愿 一会儿就可
越过雪原 白色的废弃路障 灯 闪烁 灯 铁青的水泥 稳固的混凝土 拄拐人从天桥底下遥遥望去 金属和尾气同时出现了 无边无际的楼 会议室 一个手拿马克笔的职员 溜达溜达吧 在城市的夜晚 加满汽油 加满汽油 限速120公里 你向左拐 想去便利店买速溶咖啡 方向盘颤抖起来 手被空气舔了一口 要踩刹车 要左转 我们已经偏离了方向 失望 每到冬天降临的时候 我以为树会没落 天
假如昌江一直荡漾 曦光就跟着沉浮 假如一弯弦月忙着丈量天空 古渡桥就忙着收集脚步 失去之物正被捡拾 此起彼伏的捣衣声拉长了音调 跌宕着小镇被浣洗的日子 她们向一条江 袒露了自己并试图新生 一条河在喘息和叹气 那些被流水送走的人 那些去而复返的人 面对一座古渡桥 是此岸 亦是彼岸
我等待一个消息 像等待一场久候不来的雪 北风止步于季节之外 天气暖得让人疑惑 候鸟迟迟不归,它们 如同另一个我 守着一个春暖花开的幻想 对一个地方心生留恋 ——你再不来,我就要下雪了 日历一页页撕去 天空明了又黑 我坐在时间的针眼里 数白发 这些年 一张白纸,涂抹了太多颜色 有无数个后悔的时刻 也有无数次 欲死还休的念头 被季节接纳,又被季节抛弃 时光塌陷
把萝卜切成块状腌制,叫作冬藏 把红薯放进地窖,叫作冬藏。 粮仓囤于杂屋,玉米棒悬于屋檐下 叫作冬藏。 在木桶下生起炭火,母亲端坐于木桶上 围上棉毯,取暖 她手中的针线活,叫作冬藏。 流水止于池塘的冰面下 天空一再放低,低到与人家的烟囱试比高 小狗、小猫躲进了柴栏 鸟鸣轻些,轻些,再轻些 只有田间地头的小草 还在彼此数落着谁的脸色更枯黄 父亲照例提着一竹篮祭品 赶在年夜饭
呼吸浮起夜晚,月亮 母鹿的语言,遍撒林木 母鹿身体仿佛河流 在家乡屋顶 逝者如斯 远方大潮袭来,呼啸奔涌 如落日 跳过母鹿身体 大雪覆盖的墓地 河流上下,木叶觳觫,潮水不息 骨头 我的骨头 空荡幽暗 蝴蝶,蚂蚱,或者其他昆虫 迎风而舞,仿佛树叶飘零 秋天一笔一画刻在我身上 入骨三分 这是我们共同的秋天 这是我孤独的骨头 父亲留下的手杖 大地月光如霜坐着温暖的
春天从一本《辞海》里漏了出来 外婆从菜园回来 挽着一篮子窸窸窣窣的动词: 紫云英、马兰头,蕨菜还有 蘸着新鲜露水的艾草 谷雨之后,雨水试图包围整个村庄 一个怀揣心事的人也试着交出 身体里积贮的忧伤,那透明的栅栏 是否可以掩护时光 替他修正心底一些秘密的部首 春风躲进绵密的伞花 雨水渐渐变细,外婆篮子里溢出 一连串透明的形容词 你看,所有的忧伤都成了叠词 外公坟前,开出了
秋天的河水,从傍晚开始拐弯 恍如碰到橘色的石头 流淌夕晖的低处 整条河流浮光跃金 镀亮的鳞片,有条不紊地游动 暮色是另一条河流 逐渐淹没傍晚 我的村压,炊烟筑起堤坝 稻垛堆放凸起的坡地 一块青石板 是岸边的水埠 有人浣洗,提水,烟火味浓了 白鹭盘旋静谧的水域 有一滴水,是它的影子 禾场上的月光 禾场的月光,有无可抗拒的浮力 躺在柔软的稻垛,怀抱月光 还在盘旋的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