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黎明,一个蛋壳在山脊上磕破 清翳贴着云层上升,黄汁溢满山坡 我伸开双臂,群山,一卷卷 落入怀中。时间已然静止,一条河 闪着粼粼光辉,在我眼睛里泛游 在这更古老、更新奇也更繁荣的时刻 还有什么隐秘可言? 我的额头撞响在山石之上,溅起一群乌鸫与椋鸟 比我的唇舌更加善辩,只能是风 是漫山遍野、樟树葳蕤的叶片。我搓脱的指甲与皮肉 就像衣襟上掉下去的灰尘与泥淖 我以此山为书卷、为
为山水田园立传,是中国古代文人流传下来的传统。自南朝谢灵运首开山水诗体例,东晋陶渊明将之进一步拓展到田园,其后李杜、王孟,包括苏轼、陆游等等,一代又一代诗人引以为滥觞,层出不穷接续,创作了数量巨大、蔚为壮观的山水田园诗歌,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和精神财富。 澉水、长山,沿海岸线迤逦而来,海潮、滩涂之外,乃至澉湖、南木山、北木山一带,襟山抱水,散落其间的城郭、乡村、农田一起构成了独特的自然景观
赞美诗 人间有黑暗与光明,我在中间晃荡身体,耳中灌满呼啦啦的风声 和一个人隐约的叫唤 大风吹折了生虫的银杏,一棵接一棵 假以年月,断折处必有嫩芽新生,壮大,裹藏旧时断痕 闪逝 我要和你一同穿越这盛大的春天 连续三日的阳光,园子里一株株贴梗海棠花,盛放 除草剂吞噬春草。借问打药人 她白眼相向,一脸阴霾,我们闪落的影子风吹云散 月蚀 于本色的木盆中净身 乡村的夜,宁静平和 乡
鱼日 起初我们被太阳的暧昧晒得昏沉, 想睡觉。我就坐在风景的明信片里。 后来,居然开始打雷下雨了, 风向即刻变化推动着水面它自己的波浪。 江鸥表演着点水滑翔的技巧, 我不知道它们是喜欢下雨, 还是不喜欢,甚至无所谓。 一阵乌云经过,下起了豆子般大小的阵雨, 我们冷了,我穿上了防风衣,撑起了 深色遮阳伞。不一会儿,雨又停了, 河水拍打着岸边发出清脆柔软的响声。 涟漪缓缓散开,
1.缘何写诗? 李敢:大约是,诗总以极少的字和精悍的语句抵达生命的胜境,成全了惫懒者。但写诗绝非是一件轻易的事,他需要诗人全身心投入,以自己的骨血去成就一首属于自己的诗。作为读者,我叹服于类似《关雎》这样直指本心的诗。《登高》是杜甫用生命、精气灌注的大诗,读《登高》,能感受到个体生命的壮阔,及其萧索寂寥的终极之境,可激发读者无尽的想象,令人思接千载,视通万里。 袁永苹:因为一再被词语和存在捕获
梦中的日子像日光让字迹褪色 醒来是遗忘梦中的日子, 梦中的日子像日光让字迹褪色 ——我们人生的信 在风中翻动着。 言词的雀鸟从纸上飞走。 地球上某处,某人看见它飞过屋顶, 感到一种自然的预示。 一如我所看到那棵摇曳的簕杜鹃, 正是谁的梦境栽种在此处。 醒来是进入我们彼此的梦—— 而我们害怕被揭示的命运。 在那里,沉默的会说话, 失去的会回来,仿佛消失的东西 重新长出了一
我记得一种铁屑 我记得一种铁屑 在疯人工厂 雪花般漫卷,在音箱 比雪花要白 在你的脑回路 闪着万物失联的信号 我记得一种铁屑 预感一样美妙 在你睡相的模具里 你抖动着它 你反复醒来 在天际线,弓与琴的喉头 这人家 这人家在一座山里 在山腰 林木像这人家的包裹 这人家在包裹里面 在夜里,一座山 寂静又葱茏 能挑明烟户的灯,熄了 这人家暗淡,薄透山影 无限接
在树林 夏日的某个下午,闷热如罐 又无处可去。再过一刻 我会走进这片树林 走在林中小路上,也不可能遇见你 在草茎边,在灌木丛里 可见动物干燥的粪便 掉落的枯枝在古树下堆积 我并没有看到亚当·扎加耶夫斯基 他眼中的人和物—— “滴落如新伐之木上的松脂。维米尔在画 长袍和一道不会消退的光” 我喜欢一个人待在树林里 浪费大把这样的时光 夏蝉在黄昏的树林里噤声 在黯淡的光线里
写作的树影 月光遁逃,黑夜倾泻而下。进入 暮晚,灯火藏不住的时刻 但不进入影子的内部,这就是我 写作的边界——是的 我曾在窄路上遇见弗罗斯特 他化身为地上的马兰草 招呼我,令我释然——很久以后 我返回门口,蓦然发现一棵白兰树 今已亭亭如盖矣。宽大、浓密 的叶子有着东方式的审美 寂静的声音恍如天籁,在树枝上 涌现。此时已是凌晨 我醒来,梦境中的灯笼稳当 倾泻而下的光圈
关门 归来之时,你发现白色的围栏 满地野菊花,与你那么对称 你摆动了一下手指,并仔细地寻找 哪一株正受吹拂,借此,关于整个 身体的猜测,也逐渐清晰起来 你开始思考明天,并依据花丛 摇摆的方向与幅度,剖出相连的文字 写一首诗。这是他们说的 你砰一声把门关上,再次睁眼时 却在白色的天花板,看见他们 摇曳。与此同时,有什么正借着风 触摸你的耳朵。你抽出一张稿纸 执意地找到落日的
春来 钱,从千里之外传到她手上。习惯性地,她竟把 手机掂量。不觉得加重。买了车票,不觉得减轻。 也不觉得想哭。倒春寒,只有秸秆依旧焚烧,风 接替梁柱在屋子一角。 当晚,一向省心的大儿,替她把三个弟弟赶上床, 蜷在床脚睡不着。她贴着边蹲下去,第一次哄他。 她说的是男人告诉她的,男人也是听来的。她说: 起重机有三棵杉树那么高,缀满了喜鹊巢。 地铁拉花师 当那个老人从他们中间安然挤过
歌舞俑 这是最后一支舞吗? 音乐已经消逝了 声音的遗迹 不会留存有化石 所以我们想象 长夜踏歌时 箜篌声渐渐微弱 内敛的火光,依次打开 身体的暗室 为什么要唱歌? 类似叹息,已无法传唱天下的词意 还原一支红烛彻夜的泪滴 我即将启程,断续的琴曲 勾画一种叠加的回忆 以及,误差中被放大的结局 不如席地而坐 暂时相信一支竹笛中 囚困的风声 皮影 害怕一张具体的脸,
车窗 那天我们行驶 阳光普照 日子一天天折叠起来 浓荫照拂 并穿过透明的 玻璃窗 事物行经彼此 时间的老化如风暴形成 午后呈现的膨胀感 鸟儿也倦怠了 它们栽往土里 或是面对柏油路 也不得不犯失忆症 哎 打破静寂 推翻这杯 宇宙的热牛奶 我拒绝 它们 为我已不堪忍受的皮肤 曝光或上色 嘿 你 也一样口干舌燥 忍耐 着细节 紧闭漫游的货车 我们趁着黑夜 窗外隐秘 绿意
那些水 那些水平静地接受绿 接受躺在它上面的睡莲,接受鹈鹕 它一会儿优游于我们的视线之内 一会儿一个猛子扎到我们看不见的 某处,那些水本是污水 废水 经过治理如今成为喂养生命的水 成为我们泛舟其上的水 那些水无限浩淼 水中一座小岛不知何人、因何 放于此间?岛上挺拔着杨树、槐树 和松树,它们参差 错落,各自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间 根 紧紧咬住褐色的土,咬不住的 就飘拂在水
船上的男人 从山上的源头一路走过来 淮河一点一点卸下高度 到了这里,与田地平起平坐 它的河床宽了,它的水流慢了 仿佛听从一声咒语,它的船 在风平浪静的河面上,缓慢漂流 河上的人家,也跟着慢了下来 正儿八经地过上了流水一样的日子 男人打渔、运货,做几样生意 风生水起的营生浩浩荡荡向前 女人把风电接到灯盏上,亮亮堂堂地 在河面上船中央,生起人世的烟火 每个男人都是一个传说
眼眸深处的峡谷 她种植秋海棠和冬连翘 从春天起,她就观察它们 她购买一本崭新的笔记本 打开第一页白纸画下它们 她用黑色的碳素笔 从纸上围拢海棠和连翘 为此,她仔细地凝望海棠 记下整棵树木的粗细与枝干 叶片与花朵,果实与阴影 她也记下连翘的藤条与毛刺 曲折与线条,从纠缠的中央 她数了又数连翅绽放的花朵 每当院落前有人经过 问起与海棠和连翘有关的事 她回答得都是那么细致入
独往 总有一个地方需要我去寻它 白茅遍布满山 秋后的鸟鸣越来越胆怯 它们躲在杂树间和我对视 我往前走,随即飞入新种的菜地 为食而亡的生灵寻找遗落的种子 不敢回头,生怕惊落它们嘴里叼着的命 站在风化的石头上,怎么能石头心肠 风把白茅举过头顶 额头碰到花绒,闪过一丝凉意 这么冷,草木们还在开花 这么冷,又有多少微小的生命沦为尘土 比如一盏灯 我在大地上行走 顶着整个夜晚的
大杜鹃 悬铃木的树冠已走向深处, 一万只麻鸭的脚蹼跋涉其中, 在所有树木的密林, 一座塔楼, 传来大杜鹃的哭声。大杜鹃, 呼唤着原始的主人, 呼唤着《诗经》, 呼唤着田野是大地的胜景,向城市 呼唤着众多的游子 他们从未衣锦,迟迟未归, 呼唤着……或许某一只的 一根羽毛是我的 母亲。 书签 收到:秋叶般的米沃什, 特德·休斯和西尔维娅·普拉斯! 墨蓝如星星空缺的夜晚
春天的来历 深藏于骨髓的,在长大 ——比如不起眼的植物,使劲摁住 内心的话。实在摁不住的时候 就会突然迸出一朵花 随后,万物陆续掏出内心的春意 愿力奔涌起来,风变暖了,冰雪融化 春天不是源于日月和气候 而是那些深深埋在骨髓里的东西 发了芽 落在光里的事物 无需急切地给出回应 无需像花朵那样 选用噙着露水的词语来称颂 无需迫不及待舒展 大部分轮廓,好让沉浸其中的部分
他与落叶 我时刻关注着这房中的一切: 药瓶、输液架、无法被主人 光顾的拖鞋,以及深陷于床榻的 那具肉身,瞬息即逝的时间 他时刻关注着窗外的一切: 天空、偶尔降临的鸟 虫鸣声,以及柿树上挣扎着的 那一枚孤独的叶子 这枚叶子,和他一样 在秋天失去血气。霜缓缓抵达 他们颤抖着,日趋冰凉的心脏 忽然燃烧,不与世界达成和解 今天是立春了,又活过了一个四季 他平静地放平自己的身躯。
在摩天岭上 习惯深居简出 制造和消灭响尾蛇的梦境 此处仍有深渊。一座林间凉亭 以至于被一束阳光瞬间拧起 被动得有些恍惚又如此心甘情愿 三千青丝离开久卧的床榻—— 衔着青江的浩荡之意 群山起伏。风从四面轻轻相拥 山花轻点,破解了七月的封印 盛夏涌出坡谷 鸟群奋不顾身,往天空高处飞—— 很久没与蓝这么接近了 “天空像大海的时候,云朵保持着诱人的白。” 素面朝天 这接近于观
雨夜 如同大黑鱼吃掉夜空 没有谁点灯。野猫躲在墙角 目光可疑,仿佛幻想了无数次 逃逸的可能,直到黑鸟降落到地面 雨是冷的,始终可以用来洗手 它们慢慢沉入到松软的沙土里 寂静的水田里,天牛爬行 它如此虚弱,却没有质疑过天空 空荡的小路突然神秘起来 如同挂钟,滴滴答答地作响 几乎是同一时刻,大风将起 猫头鹰不再敏捷,埋头钻入树洞内 大树摇摆,试图重建秩序 可一边又疯狂地往地
灰椋鸟 确与人生相似。在飞行的路途 风暴或雨雪都曾追击我 多数时间是欢乐的 在荒原、在浅滩、在石缝,我捡拾着命运 生命的序曲永远是春暖花开,而 旅途是否充满跌宕情节 全赖一片羽毛发出怎样的光芒 每一次孕育都接近完美,巢穴 承接了某种隐私,我承认 我有对季节的过分依恋 严肃的事情是小心猎手和躲避天敌 我始终告诫自己 不可飞到悬崖之上,不可 轻受异物诱惑 还是对生活有着轻
天恩 台风和雨水向北 高铁向南,穿越云贵高原 一座又一座山,圆融,平缓 樟树、松树,以及不知名的灌木 偶尔露出岩石一角 覆满苔癣和野草 山洼里大小散落的村庄 斜顶、黑瓦简陋地簇拥 积攒出向高原峡谷讨生活的力量 水稻、麦子开始青绿,形状并不规整 但边界笔直,刀子切分过似的清晰 云在半空浮动,无人关心它下一秒形状 累了,便跌落下来,流过屋檐、阡陌和农田 汇入山间任意一处溪流
涟漪 我踩在一片枯叶上 秋天从一声清脆开始 田野一圈一圈 漾开金黄和火红 湖面一天一天 劝回芦花和驳船 天空一群一群 滑走雁鸣和星斗 秋天 将万物都哄成软的 菜花 时间蹑手蹑脚 但每一对翅膀都能准确地 落在花朵的睫毛上 春风从小路经过 听到满眼金黄色的对话 这是一粒春天被搬进另一粒 森林里 一群群茂盛的沙丁鱼 躲不开热烈的八爪鱼 荆棘丛守株待兔 这些狮子
火苗 厨房开了两朵花 锅里的鱼儿醒了 碗里的勺子叫了 笼里的筷子发芽了 管里的水开唱了 晚风开始传播花粉 厨房里热闹的春天来了 虫子火车 “啊”—— 是我拉响了火车的汽笛吗 一只虫子从果子里钻出来 肥嘟嘟的,闪着得意的笑 野火车身上的酸味很奇怪 连整座车站我都扔给了森林 听说蚂蚁买了票 他们可还没上车呢 月亮湾湿地公园 湖面剥开月亮湾的果皮 露出清晨一样新鲜的
睡莲 时间的影子浮在湖面上 碧绿的是今天的样子 昨天已经暗了一半 遗忘也是黑色的 你看,前天逐渐长满小洞 我害怕涟漪也将变色 因为时间从来不等我们看清 她真正的面容 春天在山路上 春天是一只活泼的小草 折叠在书本里 声音呢?气味呢? 封面上,湖水被寂静所困 我要推开淙淙的水流之门 远处,一只黑,两只白 一只黑,两只白 羊群从琴键上踏寻规律 这路边跳动的野蘑菇
湖边 湖边 有两顶白色帆布亭 风这柄螺丝刀 把带年轮的铁钉拧进柱子 固定了两大片雪白 我什么时候来 时间都在等我 两岸 昨天和今天被水流隔开 我不忍心走得太快 昨天,多了个牙齿大小的缺口 今天还隐隐作痛 冬天灰白色的翅膀 还没有被所有鸟儿穿走 太阳刚走到中间 新鲜事已经装饰好桥面 昨天和今天拱形的交流 在一块块石头的传递中 改变了原来的样子 真正珍惜两岸的
习惯 从萌芽到养大 作为丰收的鱼塘主 我花了很多时间饲料 这些灵活的鱼儿 钻进我的学习,我的生活 我的友谊,我的呼吸 它们各有各的地盘 有时候也会相互入侵 今天发语文试卷 不知道哪条又要倒霉 明明只是一条鲫鱼 非要它长成鲤鱼的大小 还得把胡须憋回去 夜 月亮,你为何趴在窗前? 右手托腮,像极了努力发芽的我 月光已长出翅膀,我还在句子前 从白天落进夜里的一秒钟也变
湖边 为了筑一面湖水 小鸟们衔来很多白云 鸟鸣就像温暖的棉签 不停地钩挠 周末我来到湖边 鸟鸣系着耳朵 耳朵越飞越高 星期天真好 茄子日记 四匹紫色的战马裹紧尾巴 肚子战鼓三通响罢 我勒紧辔头,驾,驾,驾 它们是我的战友 和我一起把日记拿下 妈妈妈妈,刀下留情 我愿意饿着自己 再养它们几天吧 妹妹爱笑 咯咯咯,咯咯咯 妹妹像绽开的仙人掌 轻易就将我们的生气
微小的身体 母亲微小的身体,像我在不很完整的人间,完整看见的小山小河。 微小的身体,也是母亲用她干净的长相,给生活亮出,自己真实的样子。 像泥土里的众多物事,她扑下一个女人,有生以来,养育过子女的身子。 云朵在天空,追着山巅移动。也因此追着她的影子,在一片日光炸裂的,棉花地里,移动山河。 微小的身体,有母亲手执,时间的刻刀,凿出生活的很多细节。 那些落雪的日子,对于后来的人,是天赐的风
历史,不会忘记 月照松树林,照耀伏羲八卦碎裂的竹杖,绵绵风雨。老道人修行的宫院,坍塌于雷电的一击。 古堡城砖,牙齿上尘垢淤积,从草的发间颤颤伸出,结满苔藓的清泪。风起处,牧歌音韵悠扬。 而思想之鱼醉卧为石。深夜里寒裘闭户,窗紧心冷。没有飞鸟,没有远去的马蹄来归。 凭栏眺望,你要到哪里去呢? 爱的红潮自三十九级台阶上款款而来。月光的飘带,从菩提树的眸子流出,缠住你枯瘦的意志。佛灯的影影绰绰
奔赴 与一艘船相遇,像是旧识,只瞥了一眼就满心欢喜。收锚离岸,痛快地说再见。潮声,一下一下灌满了耳朵,溺水的日子不需要清醒,只需要一声汽笛,故事就有了崭新的开始。 海面,浪花翻腾成大朵的云彩,海鸥一次次地追逐,热吻着蔚蓝的海水。甲板上,一具傀儡紧挨着两只垃圾桶,工作、家庭、生活……无数的细线缚住手脚。今日风大,风里有细线绷断的脆响。 轮船靠岸,仅剩几只海鸥在甲板上空盘旋。垃圾桶里,扔满了形形
东风起,春色归。林光漏日,万山皆绿,松花酿得年时酒,甘泉又煎立春茶。夹岸李花开,抚琴唱燕来。 初春的雨,像个见了心上人的姑娘,羞答答地,转着裙摆,从天空飘下,落入一户户人家。 三月的虫鸣不似盛夏的热闹,却也不让熟睡的人心情烦躁,断断续续的喧嚣,恰如少年般桀骜,在春风微醺时,奏响树梢。 这春分大抵是来自淮北的,连风都携带着豪情,到江南走一遭。 儿时肆无忌惮地奔跑在田野里,趁着东风放纸鸢。想来
降雪 灰的是天空;此刻田野是安静的 铺展在它们厚实的冬之斗篷下 在冰冻的岸边兔子害怕地潜伏起来—— 因为在很多空地上显现了鸟群的 标记和足迹,耀眼的雪上的黑色。 哦,上苍以它们的未察觉的水晶 和平静的悲伤制造了多么奇特的纯粹 去担负太阳和阴凉的绿色大地。 此刻没有风摇晃负重的树木。 界限是无意义的,因为万物皆一 仿佛生命世界在水下 或在睡眠中死去或变成了一只白蛾。 没有花
我在家闭门不出快十五年了。十五年中,有时我会坐在门口,有时我会站在门后,有时我会透过门的这一面看到门的另一面。但更多的时候,我是坐在一扇窗子下面。窗子向南打开,对着一片孤独的海域和一片我并不熟悉的空地。那片空地上有一些常见的杨树、槐树和柳树,还有灌木、芦苇和水塘,它们共同构成了一片人的想象力难以到达的所在。从我的窗子里看到那儿去,似乎还有一条小路通向那片空地的深处,但我从未踏上它。也许有一天我会顺
我自开始写诗,就写了不少关于故乡的诗。自发地发点感慨,忆念那里的土地、人物、故事,进而找寻所谓自我生活的起源、生命的归宿,做一些略带形而上色彩的思考,是一般诗人的感伤病,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有哲人说“诗人的天职是还乡”。没有故乡,也要在纸上造出一个故乡,对着它出神,何况我八九十年代真的在一个乡村生活过十几年时间。我的故乡在关中西北部的山地中,北接黄土高原的边缘地带,南邻高绝的秦岭,傍晚站在村外的
1 写诗,是一种朝向自我的观察。我时刻都保持着对万物的凝视状态,似乎只有这样,所观看到的事物才是真实的。我不停地审视自己近年来的生活,蓦然发现诗是我可以和这个世界保持对话的有效方式之一。或许我是焦虑的,在巨大的虚无与苍凉面前,我的内心有一种奇妙的脆弱感,这种脆弱不止于诗。在茫然面前,我不得不选择一种向内自省的状态,有时候我会独自一人乘车进入草原深处,不去那些早已被糟蹋殆尽的旅游景点,就随便找一个
一瞬间,亚拉雪山就高过了 人间 一阵风,它就把空和欢喜 交给那个原本心事重重的人 他在观景台的人群中 拼命扑打着翅膀 那巨大的空和欢喜 将他浮到了天上 除了亚拉雪山 没有人看见他在笨拙地飞动 它让风吹得更快 以便他能在空和欢喜中飞得更久 注: ?譹?訛亚拉雪山,位于四川省甘孜州康定市雅拉乡和道孚县八美镇,主峰海拔5884米。 过迦嘎措?譹?訛 迦嘎措允许他坐在它身边
天鹅 仰望天空时 看到白色的,轻盈的,云朵一样 神秘的,比鸟类多出一种意义的 飞翔着——我称之为天鹅 关于审美的冲动 就这样,来自无法触及的头顶 广阔的世界。来自天性 我需要天鹅,在深远的 想象中的天上飞 我需要无法说出的形象 盘旋在极目之外 不可能停下,也不可能降落 让我无限接近又永远不能接近 天鹅,在命运里深深把我怜悯 花园 缪斯从不住在宫殿 她忙于用光线把花
你们曾经将自己垒砌在一起 重新塑造一个我 你们,我儿时的玩伴 剥落的时光 你们,我惆怅的记忆,亲切的词语们 无可描绘,无可形容的泥坯们 你们歌唱,再次揉成一团 去寻找另一个匹配的人 ——很多人原本与你们保持一致 拥有泥土的颜色 因光影千变万化,最终被抹上不同油彩 更趋向于现实的真实 世界之大,之丰富,令人目不暇接 你们放弃了我,另寻新人 我听到歌声,与我许多年前听到的一
有时候,真正的美反而让人 有一种想要哀悼的念头 即便与自己无关,即便它仍旧 新鲜,并且饱含拒绝 我们在交叠的无关中活着 活成自己全部的困境 活成无解的经验。正如此时 我散步,忽然停顿,我是秩序的 小小缺口。桥与远山如此柔软 我感到我们互不相关 便松了口气,便原谅了自己 那坚硬的部分 过海 渡轮很快渡尽了维港和陌生的脸 只有夜晚的海仍然溢满你的长裙 你转过脸,看上去像熠
水把它体内的异质一次次纠正 清冽而甘甜。群山勤习倒立 山顶的积雪把亮光揉进湖底 朝圣者和鱼都有了灯塔 牛羊、马群和云朵模糊了界限 套马杆拴住浑圆的落日 清晨,我把自己投进它平静的内心 反复搓洗。让雁鸣擦亮湖的眼睛 风从不搅局。时间是冷静的洞察者 鹰,快速掠过水面 撕开一张巨幅的抽象画 更多的时候,高原是静穆的 湖面像镜子 保持着内外的一致性 胡同 灰砖,黛瓦,青石板
燃烧的焦虑,挥之不去 的惆怅。忧伤在方寸之内 游走。 它们,都经历了火的洗礼 那上升的,有迷人的轻盈 那落下的,轻盈得通透 虚心的美是完全放空了自己 暗红的磷火,行走于黑白人世 它在寻找尝过百味的嘴。 “最洁白的灰烬”,留下的是 灵魂和精神 吐纳,是两个动作,既相反又连贯 一枚金币的两面,往往写着 同一种人生 幸存者是那未燃尽的剩余物 像生活中的余数 也像某种未完成
应该确切地说 雪,是从中午时分开始下的 不紧不慢,一直在下 先是下在山顶 后来下在山脖 再后来,下在山肩 傍晚时分 就不再,往下下了 李二哥夭折的女儿的新坟 就埋在山腰上 雪,舍不得再下过来 母亲说,雪有慈悲之心 如果非要让我写 不像喜马拉雅山,天山,华山,黄山…… 这些名山可写的太多了 有雪,天池,孤峰,迎客松…… 我老家的黄桷坡 山小言微,无名无气 它确实太
1 江面在晚风中泛起细浪,微小的起伏后面 落日巨大的光晕笼罩城市 建筑的顶部,白鸽飞越时间的界限 进入我们曾经抵达的黄昏 在江的对岸,马路宽阔通向世人的归途 也通向死亡的黎明,那逝去的朋友已经走远 我们在偶然间抵达的江岸偶然看见 并想起曾经,于是晚风夹带着些许寒冷 迎面吹拂,江水荡漾,我们在途中返回 2 从江边散步回来 电影还在等待它的观众 我们在书吧大堂抽烟、阅读 以
院子里,小孩逆风而行 苹果树在风中凌乱 青果砸向地面,有些故事 永远不会有结果,我的忍耐 是记忆最坚硬的部分 风停了,小孩走远了 院子安静,仿佛风从未吹过 小孩从未来过,我将离开 逃回想象的洞窟,用苹果 来解一生之渴 池塘 多年以后,我是否 会完好无损地来到这个池塘 莲花是否如约开放 孤独的香气是否还氤氲着 平静的水面,池水深处 鱼是否记住了它自己 岸边的女子,去
“冰冻的蓝色大海。” 预示着,存在一个词构成的世界 那里夜会闪烁。停歇的风 吹散土房子上炊烟 一双双腐烂翅膀 从潮湿泥土中修复,打开飞翔 天空下,回荡陈旧的鸟鸣 乌云之间,几条昨日闪电 雨点,坠落,又如泡沫般破碎 冻海在晨光中消融 又一日,降临了。我看见 浪尖上你我的瞬间 我的眼睛刚从一场梦中醒来 已有新词在门外等待 消失 我在找一个人。他消失了 像投入火中的纸屑
清晨,树还在惆怅中恐惧昨日的离别 太多没说出口的话 被风一一送还,叶子未落 一段距离,需要等待 爱与被爱也是 窗台上的绿萝垂下来 勾勒秋天的回声 树的悲悯与清肃 从身体里流出 裹紧一只飞鸟的胆怯 它承担了太多的 有或没有 救赎 总是很远。没有边际 身体里的轻不断涌出 我更接近于自身的轻浮 如一根羽毛,生出又脱落 我的爱,来自于一种慷慨 来自于一种伟大处的细微
鹤东峰,上升气流翻卷瀑布 银喉长尾山雀穿过南蛇藤金色花萼,红色蒴果 枝蔓连贯交叉,高悬 线性轨迹的奇妙平衡 完美的形态成了一种意象 仿佛被爱。坐在天空蓝下 鸟鸣细碎消磨,万物皆是奇迹 过山风瞬间被抓住,落日浑圆 麻雀 那只大麻雀从巢中飞到电线上 飞到瓦檐、地面,又飞向墙头 它不停地鸣叫,焦急地鸣叫,哀伤地鸣叫 弱哑的回应,时断时续,挣扎在角落 “把一只受伤的鸟送回巢中,这
湖中漂浮一块木头 风一吹就悄悄移动 直觉告诉我那是 湖面集体迷失 一块木头的错觉随着心中 它的影响在扩大 直至眼眸中 有很多答案 究竟是一块木头还是船 迎着湖水的摇曳 它体现出不惧的本色 木头或是船 这不断被研究修正物体究竟产生过 多少觉悟 多少次折戳 又当船只驶出很远 如果不细致观察 会误以为那是一只庞大动物 趴在水中 身边涟漪正在扩散 一层层新鲜的暮色 它似乎还
路过钱塘江,看一些风物长成 上世纪末的诗集 在群山间留下青色烟雨 仿佛瓦缸旁遗忘已久的江南 映进长卷。将打破众人间的沉默 用新竹破岩形容,这清脆的声响 见景生情,你开始谈论起生活 像江鸥掠过水面,把江流扰动 告诉我,未来的志向是躬耕山野 闲时织锦、为夫子更衣,再养几只鹤 还能逢时遇见《楚辞》里的梅花 顺势再将鸟鸣一道收入山水画中 和过去生活不同的是,只需张浮萍 便可栖居。
在森林深处,男人和女人并肩而立 是我和你,或你和他 我们也创造过 这样的午后,那时候我的话很多 整个森林都兜不住,只好 让风带走一些 而他们在说什么呢,无非是……重复 鲸落 一头受伤的鲸鱼搁浅 在小区附近的工地上,悲鸣声 穿墙而入,饱含铁的密度—— 听觉苦楚。当我们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有人在梦中清洁
必须承认,颜色 纯净总令人难以辨别 在你目之所及 光持续被制造——音乐喷泉上的虹彩 我在白鸽与白鸽间 穿行,带着沉重的身躯。思想 投射,老旧的胶片。落在水花四溅 人群之上 玩耍的孩子、牵手的情侣、打电话的中年 还有树荫下闲絮的老人——不应沉默 他们的笑容如同针尖,显眼,静静混淆 我热闹与喧哗的界限 你的嘴巴微张,睫毛示意我停下 我低头,这双手 曾几何时,也触摸过 沉默
一片虫蛀的梦境。月光穿越一个男人的底线 远古的大水又来,为他的种族制造了 颠沛流离的命运。在水中的一棵枯木上 他小小的身体如朱鹒。云气缭绕 胸腔长出蘑菇与灵芝,大水变成沧浪之水 关于人事,他捕获了别人不可捉摸的灵感 雨后清晨 阳光下的雾气。我们的岛居还在继续 潮湿之中,没有风 植物隐入一种日常情绪中 我们在植物之间造火,使用清水 让二者与我们的今天产生联系 时间忘掉了锋利。
在梨花摇曳的路上 风随着夕光达到遥远的彼岸 静寂塞满了渡船 那挥舞的白手绢 仿佛地平线上孤栖的白鸽 桃花上的蝴蝶 一封晨曦送达的信笺 惊醒了粉红花瓣 在青草间的山桃林中 它的声音清晰地诉说 每一次振翅都吐出前一个词 又迅速被后一个替代 我想自己肯定是用了最糟糕的姿态 当我靠近寻找语言的碎屑时 它划伤空气飞走了
这些来历不明的 暗器。每一声 都击中人间的一处要害 弹筝的人铮铮铁骨 能抵挡住来自身外和体内的 两场风雪。而我们 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如何能抵挡住 这单调、凌乱,而又出其不意的 声音? 只能选择把耳朵还给音乐 把命运还给铁砧 让它们在那些强硬者的反复击打中 慢慢变薄 变快
1 无论心中有多少死寂, 我不能假装看不见春天, 它已横在眼前,伸出手臂, 那飘着鸭子的河的手臂 向我发出召唤。召唤我的, 还有远方碧绿的田禾。 我不能视而不见, 春天已横在眼前。 我久已挂不住花朵的枯枝, 收起一脸的羞惭, 重又找回自信的容颜。 我心中走失的羊群, 又一次发出咩咩的叫唤。 我脚下那些面无表情的小草 忽又热烈地,涌向我的足边。 当我独坐沉思的时候,
我的道路。遗址 不轻易吐露大海的贝壳 时常梦见一场燃烧的火 煮雨做好晚餐 去大河源头汲水。睡意 刚好被翅膀叫醒,风和日丽 从一个早晨到一个早晨 都源自一次列车 由西向东的游荡 鸟飞走了 枝头仍在半空挥动 向上的路也是向下的路 被黑夜切成两半的迷宫 对称于过去和未来 我们的身体,恰恰在一道缝隙中 消失。像一封 比信封还薄的信,投递给了谁 我们手掌上的纹路已经作废
所落之花,乘着婆娑的风 借此以远航 借此以辞别根茎叶的恩泽 作为一棵青草 坚守着清除郁积、疏解热毒的属性 她有她的使命 不会拘泥于一方的固执 从容挥别,来生依然 不给自己标注 不以寂寞者自命 在风的指引中寻找安身立命之地 远看她,是一堆未曾消融的残雪 靠近端详,她是娇生惯养的女孩 是地面冒出来的一朵白云 没有敌人与对手 有自己的组织,她就是一个连队 她重新定义花的名
晚霞里隐藏的童心 从天边归来 田野里的紫云英 比霞光显得更加亮丽 一朵朵微笑着 多么像儿时的面孔 赧红中显现纯朴 遇见紫云英 遇见 童年的时光 在紫云英的怀抱里 翻滚着 舒展着 浓浓的乡村泥土体香 一朵朵 开放的紫云英 把田野再一次点亮 斑斓的色彩挤满乡村 闪耀出纯真的光芒
它深藏了黑夜、星辰 和细碎的虫语 它深藏了风、河流 和一个夜归人的奔走与回望 它深藏了斑驳的叶子、潜伏的花朵 和一只飞鸟通透的内脏 可它现在 如草木一般,无法避免地与黎明相撞,选择 破碎,或者 落入尘土 荷塘月色 第三杯茶已经蜕化成水 透过它,我看见更清晰的夜 晚风如无骨的手,抚了三遍 荷塘才起了涟漪 岸边,一株小草正在努力地生长,给飞鸟 喂食内心晶莹的露滴 此时
太阳正值壮年 一定要在大地青春之时 种下五谷和瓜果,种上甘露 耕耘不止于形式 一场盛宴,无法逃过一个季节 风光之后瘦成刀镰 十五的月亮永远不会忘记 悲凉恐慌得刻骨 所以,一定要趁着在大地绝经之前 把自己种进去 一场轮回之后,你才知道 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昨天,平天湖里多了几匹练 尽管振风塔换了一个顶 也无法改变一首诗的初衷 他们,乘风而来 牛头上红绸飘荡 源自于牧
一只白鸟,掠过高空 蓝天白云下,我读懂了她的忧伤 一声鸣叫,响彻天际 形单影只,因为受伤或者被驱逐 还是坚强地向着南方,一路飞翔 秋天来了,寒冬将至 带着对北方的无限深情和眷恋 也带着对南方的憧憬与向往 迁徙,是必然的使命 再瘦弱的翅膀也要承载所有挑战 又一声鸣叫,顷刻间惊醒我 那一只白鸟,飞过长空 飞出我的视线,飞向她的未来 空留一片,蓝天白云
新鲜的樱桃总混杂着露珠 和青草的一些味道 甚至,还于清晨裹挟着风 与旭日比一比颜色深浅 某些涂抹越来越深 它也越来越娇艳欲滴 而当人们大快朵颐的时候 也是它颤抖不已的时候—— 樱桃所有的鲜艳和亮色 将在人的欲望面前渐渐枯萎 屋檐水 一滴一滴的屋檐水 落下来,落在了 青石板上那凹凸的窝里 有了一丝荡漾和细微的美 民谚里的一句俚语: “屋檐水儿,点点滴, 点滴滴哟,无
一颗钉子 穿透沉重的孤独 翻转岁月的伤痛 本想钉入 倔强的生活 寻找自己的舞台 闪亮生命的价值 可如今 只能寂静地流落在 某个角落 灰头土脸 锈迹斑斑 无奈地 沐浴着历史的叹息 任时光的尘埃 轻轻敲打 不可救药的远方 寂寞的月光 那日 我们只谈论天气 山间清风拂面 还有几抹白云 若无其事地飘着 一块块幽怨的石头 孤独地流着 沧桑的泪 时光又荒芜在
白雾如鬃,青山似马 人间雨后,开阔 停止狂奔,抖落多余水分 小憩片刻的温柔 村庄又被洗了一遍 天空被清场,风被系在树上 大地干净得让人发慌 任意掀开一块石头,都能看见 一尊菩萨 此刻故乡慈眉善目 眨眼间,已将三万六千人松绑 古砖 老街断壁残垣,古砖悄然落地 土壤松软,大地凹陷 无异于一场镶嵌 脚下的路变得完整,人间变得通顺 犹如一句漫长的话,找到了归宿 爬山虎跃上
我承认 我是比路边的花朵先一步抵达 春天,在日历上。 冬天的遗物尚未焚毁: 时间上冻结的枝桠 鸟虫喉道里的碎冰 昨夜大雁北归 我嗅到南方潮湿的泥土 月亮尝试着合拢花瓣 你的香气更加清晰 ——留在煦风里,入骨 樵柯烂尽,心中的枯叶停止腐败 暮色开始抽枝。夕阳下 沉寂了一整个冬天的湖水正在沸腾
是时候了 要掏出身体里的海水、火焰 掏出身体里的鸟鸣、虫声 是时候了 该掏出身体里疯长的白茅草 以及茅草里的萤火虫微弱的光 它们积攒太久 它们正在成为身体里的病灶、顽疾 像一棵树掏出了果实与叶子 像一片云掏出了雨滴与雪花 当我掏出了一生所积攒的时光 是不是就可以和春天的风一样 再爱人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