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上有个乒乓球场 城市南部有一座山,山上遍植树木,林间空地有一个露天乒乓球场地,错落摆放三张乒乓球台。场地受限,其中一张球台一端顶着一棵树。来这里打乒乓球的多是退休人员。张崇高和李大同都是退休职工,他们以前不认识,来这里打乒乓球才认识。他们两个打乒乓球本领半斤对八两,谁都多赢不了谁一盘。哪边打一个擦边球或者擦网球才多赢一盘,但对方往往不认可,他们就请大老冯当裁判。大老冯最近才来,他很会当
1 光线从窗隙间渗入,在厨房地板上投下几道幽暗的影子。林小雨慢慢切着姜丝,刀刃与砧板机械地碰撞着。窗外的天空压得很低,乌云正在翻滚,空气湿漉漉地裹搅在一起。她蹙了蹙眉,担心暴雨会耽误莫川的到来,旋即又为这份牵挂生出一丝隐秘的愧疚。 黑豆不知何时溜了进来,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盯着案板上的鱼,而是焦躁地用爪子轻刨地板,喉间发出不安的呜咽,仿佛已嗅到了即将到来的暴雨。 这只德国牧羊犬是陈默生前的挚爱,
1 下午五点多,梁欢给我打了微信电话,我没接。当时正在忙,车间里噪声也大。等时间稍有罅隙时,我摸出手机,看到了他又发来的消息:“啥班儿?”我看一眼,哼了一声,没搭理。 梁欢,梁欢啊!我想。 梁欢是我的一个亲戚,拐弯抹角的,我常想,一个地方的,人和人之间,只要肯叙亲,那庞大的亲眷关系,总能七搭八扯地扯上的。我和梁欢曾经是同事,扯上的关系是表亲,那时候我刚当上主管后不久,参加了他约的几个酒场,也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餐厅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人。我打好了饭,到处找座。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空位,对面是个美女。我犹豫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坐她对面。其实,我之前在餐厅里已经注意到她了。她一米七左右的个头,圆脸大眼睛,一头乌黑的长发,紧身牛仔裤把她的身材衬托得格外诱人。我们吃饭的餐厅是广电餐厅,我原来以为她是这里的主持人。坐在她对面吃饭,我会有点压力。我这么想,但还是过去坐在了她对面。 不记得我们谁先挑起的话题
一进入春天,老马文森就开始坐立不安,甚至经常做噩梦。“天哪,难道草原末日真要降临了吗?”老马的内心五味杂陈。它为啥会冒出这样的怪念头?原来,今年又是一个暖冬。整整一个冬天,干旱的草原一场雪都没有下。几片云彩飘来荡去,也没抖落几滴雨珠。“这又将是一个干旱的季节,真不走运!”要知道干旱的草原总是会出这样那样的倒霉事。老马文森不由得联想到了草原大火,恐怖的沙尘暴,还想到了草原动物闹饥荒…… 忽然,天空
“那都不是鸽子的对手。”刺猬说。 刺猬深吁一口气,花泥上的红花瓣,据说是被鸽子挠下来的。 “可是,鸽子为什么要辣手摧花呢?” 我又问。刺猬看了看灰蒙蒙的天,不置可否。 “我想喝点什么,你呢?” 有个小院子就是好,可以吸引各式奇怪的动物来做客。 上一位客人是一只眼神滴溜转的黄鼠狼,由于彼此的成长背景相差巨大,我和他能聊的话题少之又少。考虑到邻居们宠物的安危,我每日半只鸡腿地提供着,他在小
1 哥哥叫板凳,我叫小桌。我们的名字,都是妈妈起的。 妈妈为啥给我们起这样的名字? 哥哥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再去问妈妈,不可能了,妈妈去世两年了。 哥哥说,给孩子起名讲究风俗,越难听越好。村里就有叫狗蛋的,有叫狗屎的,还有叫破筐的,难听着呢,大家都说这样叫人长命。 哥哥知道有我这个弟弟,是那年夏天。我知道有哥哥,也是那年夏天。 哥哥当兵五年复员回来,才二十岁。 有人问:“十五岁就当兵
紫禁城上有临清 1 “临清的砖,北京的城,紫禁城上有临清。北京的故宫用的就是临清砖。临清砖,不碱不蚀,击之有声,断之无孔,成为皇家专用贡品。” 婷婷姐姐带着我们到宛园贡砖文化展馆,体验贡砖制作工艺。 我们穿过飞檐翘角的两层门楼,走进青砖灰瓦的天井中,立即生出别开洞天的感觉。 天井中轴线摆着两口鎏金大水缸,金光闪闪。鎏金大水缸几乎高到我肩头,几片睡莲贴在水面上,数条锦鲤露出张着的嘴巴
爸爸说,他在老家承包了很多地,秋后会种上麦子,夏天收了麦子就种玉米,还搞了两个蔬菜大棚,这两年挣了不少钱,比在城市里强多了。而且,农村的教育水平也提升了,国家越来越重视农村的小学。 这次,爸爸终于把妈妈说服了,妈妈答应我们一起回老家。 给我办完了转学手续,爸爸妈妈带我去动物园玩,我们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九年,从来没去过动物园。其实,我们哪里也没去过,爸爸妈妈天天都忙着打工挣钱,我放了学就在小餐桌待
温顺的狗 阿憨养了一只大狗,名叫翠花。狗虽然很大,但是非常温顺,总是一副乖乖淑女的样子。对了,翠花是一只母狗,即便家里来了生人,也只是“汪汪”地叫几声,听到阿憨的呵斥后就不再叫了,还冲着客人摇着尾巴,嗅客人的臭脚。 这天,阿憨带着翠花到丛林里打猎,转了整整一个上午,连只小野兔也没打到。阿憨累了,便倚在一棵大树上打盹,翠花乖巧地卧在旁边陪着他。 突然,翠花“汪汪”地狂叫了起来,狗叫声把阿憨从睡
春天的路,很短(组诗) 张晓楠 春天的路 鸟巢,在枝头 打个响指 知返的绿 便在路上了 这是打探的燕子 告诉我的 是瞭望的风筝 亲口说的 不要和蝴蝶 随便搭话 不要长时间审视 一朵花儿 草坪,会放大 你的想象 而消融的冰凌 恰恰相反 是的,春天很短 布谷的叫声 三扯两扯 就拽来了初夏 折来折去 如果,把春天 折叠起来 要三折呢 还是六折呢 枝
一 一早,驱车往西南行,阿热勒托海牧场境内的库赛木齐克正等着你——不止你,包括去那儿的所有人。 库赛木齐克为哈萨克语,据说源自一匹骆驼救助了一位老人的传说。骆驼是如何救助了老人的,不得而知。在你的印象里,骆驼出现的地方,基本都是荒凉的沙漠,因此被誉为“沙漠之舟”,可数日不吃不喝,只要驼峰不倒不瘪,就能负重前行,任劳任怨。旧时穿越沙漠的徒步探险、远征西域的货运商队更是离不开它。 小时候,几乎每
他是新散文论坛时期的朋友。那是2004年,国内一群活跃的散文写作者聚集交流,论坛成为演练场。一篇文章之后,众人跟帖热议,碰撞交流。记不得什么场合了,他对我说,他就是一场春雨。听闻倍感亲切,我记得那个经常在文末留言的名字。 出去采风,他身背相机,忙前忙后地拍照,是我们的专职摄影师。外地文友来临沂,欢聚时刻,他举起相机,把镜头对准我们。绽放的笑容和风铃一样的笑声,都被那个暖心的举动收藏。生命中有那么
一 十多年前,当省城的医生悄悄对我说,“你母亲可能得了阿尔兹海默症”时,我愣住了,站在那里半天没缓过神来。 走出门诊大楼,我还是把这事说与了父亲。他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说:“你妈只是犯点糊涂,不是那种病。那么一个要强的人怎么可能得那种病呢?”父亲对“老年痴呆症”的避讳,让我不忍细述。可回到家时间不长,母亲的失忆言行变得愈发严重,全家人不能不相信她的大脑的确出了问题。 母亲总忘事。刚吃过饭,过不
发现真正的自我 丑小鸭的生命是一场误会。在他出生之前,那枚裹藏着他的生命的天鹅蛋,是怎样到了鸭妈妈的屁股底下?这是一个谜。一直是。安徒生没解释。 天鹅蛋比鸭蛋大,也难孵化。丑小鸭的出生,比那些小鸭子晚了好几天。因此,丑小鸭在尚未出生时,就遭到了鸭妈妈的埋怨。而当他终于破壳而出,面临他的是各种欺侮。他又大又丑,成了全体鸡鸭嘲笑的对象,大家都要赶走他,连他的一窝的兄弟姊妹也嫌弃他;甚至,鸭妈妈也这
前方大概十多步远的地方,一地的碎玻璃,还有几片满是划痕的灰色车体残片,一块车体残片还挂在了路中间的隔离护栏上。路中央原本笔直挺括的隔离护栏有两三截被撞得歪歪扭扭,像一位酒鬼走的步子。种种迹象表明这个路段在深夜或者凌晨发生过一起车祸。其中一辆肇事车辆是灰色的,损毁应该还很严重。远远地,可以看见地面上尚有一摊暗色的血迹。 那辆灰色车的主人是否平安? 对方的肇事者情况又如何? 不得而知。 交警执
姥爷曾经在单位当领导,你出生时,姥爷已经退休了,你未曾领略姥爷昂首挺胸、运筹帷幄的范儿,你只看见姥爷弓着腰给你下厨。他总穿件灰布褂子,袖口磨得泛白,腰间系条蓝布围裙。厨房窗台上摆着种种调味料,冰箱堆着从早市买来的萝卜白菜,案板边沿被刀砍出月牙似的豁口——姥爷每天都待在这方寸天地,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姥爷牌”肉丝汤 姥爷做的肉丝汤味道独特。 你很喜欢喝肉汤,喜欢那种脂肪在嘴里绽放的快感。小
一 这是接下来的几分钟。凌晨之前 饼干。《诸神的黄昏》。写完这首诗 该如何去描述悄无声息的时光 十二月。石老人边缘 陆地陷落 蓄满海的坑洞 当一个人拥有胶州湾的三百六十五场日落 黄昏会倾斜 你正在抚摸猫的肚皮 你正在接受邻居的馈赠。新鲜的鱼 你正在目睹灵魂出走。灵魂是被瓶盖刮去 的鳞 这是密集区 我盯着昨日。昨日已将我抛弃 我将自己置于集市。蔬菜、无花果之间 企图
在途中 1 天津 雾霾中沉睡的城市 河流、树林 挖掘机在大桥边施工 2 驶上高速公路 我以为自己身处梵高的画里 大巴车,只是其中的 几粒小小颜料 五彩斑斓的田野 密林。黄屋顶、蓝屋顶、绿屋顶 巨大风车遮住了太阳 3 松树、杨树、干枯的玉米地 河道上浮着绿藻 你说:“旁边都是红旗” 三两个农民在地里干活 北方密集的村落总有种荒凉之感 总让人想哭 4 阳光。
被弯折的风车冬日里转着…… 被弯折的风车冬日里转着 你是一颗不易被提及的葡萄 岸边,我静静地等着河水漫上来 漫到我们无法触碰到的地方 将天空浸染上色 一行蚂蚁悄悄地爬上树梢 黄昏了,此时我们一起看向远处 排成一列的石松把云撑起来 河流旁传来林鸮的鸣啸 你享受着这一切 你说,这就是幸福了 而夜晚的到来改变了许多事情 风偷偷地转了个方向 经过水面以后,把冷气带上了阳台 我
你的梦中 你的梦中词语 变形,成白马的形状,可这不是 马。你的眼睛留在草原,这也 不是白色 承载你通过涵洞,嘶鸣的隧道 你将过去,你将留下并永远 不再行走 没有男人。严寒,枯草你看作 火焰,没有福祉降临在虔诚的牧羊人 用头发洗风声,是时候了 不得不移动 当你醒来会忘记野性,忘记 白色,从你体内涌出,称为词语 此后你就成为没有语言的人—— 一串响鼻,峡谷 指代你的沉默
残缺 指南针都含糊其词 用《老人与海》做地图,鱼叉和 古巴的朗姆酒是我的向导 一列绿火车从我耳道里 呼啸而过 相遇 新叶叠着旧叶 天空蓝得发稠 夕阳卡在树杈 像枚熟透的纽扣 他们只是在匆匆里 一瞬间交叉的过客 此时此刻 在亿万光年外 两颗行星相撞 发生了爆炸,化为星尘 落进某个清晨的露珠里 我们突然 认出彼此 我们恰好在匆匆中相遇 所有重叠的瞬间 都让这
少年与手风琴(外一首) 梁永周 他在等秋天的一片枯黄,弹奏母亲的誓言 需要一株足够粗壮的树,几片尚绿的叶子 给希望和谎言同时供养 满地的枯草,从未提供根茎的证据 云朵始终在远处模仿炊烟 少年的手风琴流出的汗水,蓄养出 一整条河流 具有势力的植株,遮挡过下落的目光 在河流边上 使用过强烈的动词,他腿上的疤不再鲜艳 那种疼比秋天的颜色鲜活 季节从未生效,誓言被盖上一层又一层厚
去年底的某个时候,一位头发斑白、略显沧桑的男子找到我办公室,开口便问:“你是我的初中同学吗?” 如此唐突的问题,让我不知如何回答。在我的记忆中,已经多少年没有遇到过如此不拘礼节、贸然拜访的人了,或者电话预约,或者微信联系,见面总得有个提前量吧。 “同学?”我面带愧色,摇摇头。 “哈哈,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初中那会儿,我学习不好,坐在最后排。你们学习好的,座位都排在前面。我的外号你一定记得,三撇
雪,我的亲人 这个冬天似乎颠覆了自己的秉性,三九、四九里一点也不冷,南风和北风也好像较上了劲,互不相让,整个冬天雾蒙蒙的,天气预报里虽然报过几次有小雪,可是,由于温度偏高,都变成了雨。进入腊月好多天了,还是没有雪的影子,我心里盘算着,今年恐怕再也见不到雪了,于是,我对雪的期盼渐渐淡化。 昨晚,天气预报再一次说夜里有小雪,虽然,天有点阴,气温零下三摄氏度,但是,我还是担心下不成雪。到了19:30
“不知怎的,说到这块土地,我眼前就立起一个面色黧黑的北方汉子的形象:他阴郁着脸,身上黑黑的肌块沉默着,显得有点疲惫和苍老。但是,他的骨骼却瘦硬而强健,眉宇间透着一股倔劲儿,使你相信他不是那种轻易服输的人。跌倒了,咬着牙也要向前爬。而他高兴了,会发出阳光般爽朗、响亮的大笑(我总看到那一排与他的肤色对比鲜明的洁白的牙齿),令所有人都感到心惊。” 这是李登建在《平原,走来了你泣血的歌者》中的一段描述。
一、扉页之下,草木有灵 翻开《黄河口草语》,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黄河口大地的自然之门,青草的气息裹挟着泥土的腥咸扑面而来。我亦怦然心动,不禁心生欢喜。河子西的旷野在纸页间铺展,我宛若看到黄河口大地上,百草丰茂,野花遍地,活色生香,烂漫蓊郁。那些可观、可食、可爱的植物精灵们,闪亮登场了…… 遍布黄河口、神性仁厚的、黄河口人最钟爱的是曲曲菜; 婆婆丁是河子西的春天馈赠给我的第一波小艳丽; 河子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