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凤香姑在小镇上开了香火店,林生的心情就变得怪怪的。香火店卖的都是寿衣、花圈、香火、纸钱和鞭炮什么的,好像总与死亡联系在一起。一般人都忌讳到这种地方。一个正常人谁会经常光顾香火店呢?但在那些年,林生却是讲究不了这些的。隔三差五,他就若无其事地跑进凤香姑的香火店,与凤香姑聊天,陪着凤香姑做这做那,默默地帮衬着。直到结婚后很久,他到凤香姑香火店的次数才明显地减少。但减少不等于不来,他与凤香姑还是
以前高生华也常回老家。有母亲在,家就在。他哪能不回家呢?但那时因为还在上班,每次回家匆匆忙忙的。现在退休了,时间从容富余得多。另外这些年报纸上老是倡导乡贤回乡,他尽管不是什么乡贤,却也萌动了此意。高生华试探着问母亲,我回来陪您啊?母亲说,这里你什么都没了,没有你的房子你的根,你回来做什么呀?再说,人家都往城市跑,你却回家,要是娘不在了,这哪里是你的家?你有你的事哦!母亲嘱咐道。 高生华和母亲有一
1 薛梅萍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用手摸了摸枕巾,枕巾湿了大半个枕头,一夜流下的泪水苦甜参半。儿子白大强考上了鲁东地区话剧团,而且是农转非带户口,扔下了泥饭碗捧上了金饭碗,苦日子熬到了头苦尽甜来…… 她听见了儿子大强卧室的门轻轻响了一下,她拉开了灯,五斗橱柜上的老座钟敲了6下,急忙起身穿好了衣服。儿子大强明天就要到地区话剧团报到,今天还要到镇上和县里去迁户口办手续,这是大事可不能耽误。
1 二铁从宝根手里买了一只羊,牵着往外走,边走边说:大哥,晚上来家喝羊汤啊! 没空!宝根应答得坚定有力。他咋能吃自己的羊呢! 羊是早上就挑好的,留在了家里,没有放上山。媳妇秀灵走后,他特意给这只羊加了豆饼,饮了点玉米面水,还给了两根胡萝卜。要走了,总要给吃顿好饭。 二铁出门时,小二就在他身后撵着叫,声音尖锐,急躁,尾音都劈叉了。直到铁门“咣当”一声被关上,它才停下来。它说着什么,宝根听不懂
嘈嘈切切错杂弹 中午我买回了四个馒头,五毛钱一个的那种。进门的时候看见异瞳猫在阳台玩弄猫砂,仿佛要用一只前爪把一切都给掩盖了。我把馒头放下,桌子上还有瓶快见底儿的辣椒酱。李衣穿着秋裤躺在沙发上看书。外面天色不好,估计要下雪。 李衣坐在我对面,吃了一口他便放下筷子说,不行了,刺嗓子。我以一副拜托他的眼神看着他,他苦着脸说,天天吃这个,我咽不下去。我说,我还好。他说,要不,你再去买包挂面吧。咱们下
双马山的雄鸡一声高喊,跌落在塅里的长安镇醒了,炊烟从梦里摇出来。挑担的,拉板车的,开小货车的,夹杂着甩胳膊踢腿跑步的,全都映在镇子外面的白墙上,极像腊月里上演的皮影子戏。 盘松林也从梦里走出来,站在双马山石屋前,朝镇上看。他每天都这样,起床头件事,喜欢站在这里朝山下看,先看看别人的日子,再开始自己的日子,这样觉得一天很踏实。想想守在南疆,面对着枪林弹雨,地雷硝烟,生命像一根线挂着,不小心就丢了。
水鸟渡 一个天蓝色书包,背在拇指小人儿关关的背上。 要走过一条长长的小路,再渡过一条大河,才能到达学校。 关关加快了脚步。 小路的尽头有一块大石头,上面写着:“水鸟渡。” 关关停住了脚步。 河面上漂来了半个胡桃壳儿。 “关关,快坐到胡桃小船上吧!”一对小松鼠说。 “谢谢你们,小松鼠!” “不,应该感谢的是雎鸠——是那对多情的水鸟让我们为你准备了这条小船。”两只小松鼠对关关挥挥手,
老豆腐坊把村东头儿。 乡里乡亲们买豆腐挪不了几步腿就能买块热腾腾的新鲜卤水豆腐。 一大早,鸡刚打鸣,马罗锅就套上那件冬夏不离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驮好两囤豆腐,蹬上三轮车出了门。 车轮嘎悠嘎悠地穿过麦地,哐啷哐啷不厌其烦地丈量着泥土,从立春到大寒,风雨无阻……三轮车的年头和马罗锅的岁数差不多,修三年补三年,焊焊合合又三年,数不清过了多少个囫囵个的三年。倒也能凑合骑,就是除了车铃不响,哪儿哪儿
1 存粮哥要娶媳妇了。爹听友临叔说的。 一大早,爹顶着冷飕飕的寒风,踩着夜里下在院子中的一层鸡爪子雪去开院大门,碰上了拿着抹子路过的友临叔,问他干啥去,他说要到存粮哥家去盘大灶。爹就知道了。 友临叔是我们村有名的厨师,葱油鲤鱼、拔丝地瓜、砸鸡丸子做得那叫一个绝,吃过的没有一个不伸大拇指的。村里凡有排席待客的,没有不找他的。 娘看看正在屋里跺脚上雪的爹,歪着头,避着从炉子里冒出来的黑烟问:“
1 太阳终于慢腾腾下山了,美丽的晚霞渐渐从天边漫了过来,山河楼宇,花草树木,全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薄纱,娇艳得像小姑娘的面颊。 九年级学生郭伟玮孤单单地坐在凤凰山顶上,那块圆溜溜的大青石默默地偎在他屁股下,周围一片安静、沉寂。郭伟玮抬头久久凝望着西方漫过来的那片金黄,沉甸甸的书包也和他一起被裹挟在柔媚的霞光里,同他一起编织青春的惆怅。 一模成绩出来后,非择校生名单在二楼贴出。不在名单上的就是择
时令·花开(组诗) 张晓楠 惊蛰:桃树花开 是一记雷声 惊醒了 桃花的美梦 从最初的 低吟浅唱,到 满枝花颤 面目绯红 你是多情的 秀才呢 还是善感的 娘子呢 是一记雷声 打乱了 桃花的阵型 从最初的 含苞待放,到 迎风炸开 恣意忘形 你是宫廷的 仪仗队 还是落草的 匪徒兵 雷声,是 绿色的炸响 整个季节 都为之动容 清明:梧桐花开 该红
又起门楼 去年秋天我回老家,在祖传宅基地上“大”兴土木,盖新屋,砌院墙,大门由原来的朝东开改为面向南大街。这样,按新村规划,正好和向和的大门并排着,中间只隔一条两米宽的胡同。起门楼那天,我因一件特殊事儿外出,等回来一看,门楼明显高出了向和的大门。我想,坏了,但却已无法改变,这是哥哥要的结果。在乡村,一般盖新房都比周围的房子高一点,客观原因是房子越盖越好,主观原因则是,总以为房子高,占了好风水,吉
我是铁路边上长大的。我的小学、中学都挨着铁路。课间的时候常能看见客车或货车开过去。有时还能看见一个火车头顶着几节货车车厢,开过来又开过去,那是火车在编组。有的车厢上还写着我们工厂的名字,有的写着“阳泉”二字。阳泉有我们厂一个铝钒土矿。我小时候看到这两个字常想:阳泉是个什么样子?很多山,山上立着井架,头戴铝盔的矿工,小火车,一排一排的家属宿舍…… 这条铁路是日本人修的,沿途不少车站是日式建筑。向南
那些灰尘 在村子里常能闻见海味儿,却看不见海。爬上奎山就能看见海了,还能看见山上的海眼,柠说,海眼连着宇宙呢。 宇宙是什么样,它超出了我想象的范围,我无法在脑子里去创造一个具体的形象。抬头即见的奎山,已令我摸不着头脑——它东视如虎,西看如旗,南望如狮,北观宛如笔架。奎山已经很大了,随便一站,就能挡住大片的海和村庄以及田野,但它依然是宇宙落下的一粒灰尘。与这粒灰尘相连的这个小村庄,像一个摊开的包
马踏湖,是位于山东省桓台县的美丽湖泊,以其独特的人文内涵、自然生态魅力,让人流连忘返。 传说春秋时期齐桓公会诸侯,众马践踏,平地成湖,故取名马踏湖。《左传》记载:“齐景公有马千驷,与晏子游于少海,畋于青丘”,“少海”即马踏湖。现在马踏湖成为淄博的一颗“绿色心脏”、国家级湿地公园,像一颗蓝宝石镶嵌在齐鲁大地上。 马踏湖的广博无法与青海湖比拟,名气无法与杭州西湖比,深度也无法与长白山天池争辉,但它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李之仪《卜算子·我住长江头》 姑溪河畔,草木深深;姑溪河水,微起波澜。初冬的江南,凉风习习,寒意初显。 李之仪正与三五文友在姑溪河畔诗词唱酬,一纸传票惊倒四座,李之仪呢,更是当头棒喝,整个人顿时置于虚空。 有人诬告说尧光非他所生,是“冒以其子受荫”。冒领荫赏,可是欺君之罪。于
黎 明 半夜醒来听到离去之物 返回的声响:是鸟的啼叫 漫过潮湿的空气 是车的汽笛,划过淌水的街道 城市如港口一直等待着 水天交接处送来,卸载的货 在一片低沉灰暗的天空下 一艘船正驶离梦境 通往熟悉又陌生的现实 那里有一扇门,它最初的开启 迎来最初的信使 让我即使在睡眼惺忪时刻 也能放下顾虑 ,拨开层层树丛 人们来到这片林子 是为了打猎和钓鱼,欣赏林间 鸟儿的跳跃,但
在宋朝 是日破橙暮色起,人脸如梅花 浸在去年的风霜。山高月小、雾锁寒江 你素白的手臂闪亮,永留一场清雪 宋朝的茶随手接来,树皮潮湿夜灯黄 晚风吹行舟,行舟不管星河冷 隔江观一副副皮囊,被人事反复浸泡 马蹄哒哒,过长亭短亭,泥土飞扬 那水仙低声部的合唱,被黑暗付之一吻 在古代,我拿起昏沉的乐器,石头般静坐 什么也不弹。只静坐在红叶纷飞,但我 有知更鸟的情态。独饮,想起木芙蓉的开
一条陌生的小路 前几天去荒地农场,一条小路通向 陌生的清晨。在那里,灰尘和欢笑一样年轻 在那里,青草和庄稼一样高 我身在其中,从世事中 提炼出古老的人生箴言。现在,这条路变 得坚硬 只剩下一副骨架,任由电瓶车、拖拉机、 汽车 如何辗过,生活的真相一直 在那里,在裂纹中 在石子的寂静里,找到了失传的母语 星星都睡觉去了 昨夜星星都睡觉去了,只剩下 一瓦黑蓝在时间的叙述
春天重建柱廊 松柏守卫的几何秩序已经瓦解 有人仍生活在寒冬 对自由的财富一无所知 春天重建柱廊,起初只有光影 用鸟的头脑飞行 生命枝头尽是些胞芽和雏形 需要一种信念,预见必然的繁盛 一扇大口喘息的窗户 向天空呼救,让云朵陷入人类的问题 多姿多彩的回答寄予春风 心的闺门即将关闭 鼓胀的胚胎索求双倍灌注的血液 她从自身的负担获得宁静 而你尚未见识她的爱情 一只幽暗的蜘蛛悬
老屋简史 已鲜有人知道,在乡下 一些老屋的孤独与日俱增 它们被蛛网、灰尘、野草包围 像一座村庄最后的胎记,散发着 寂静与凋敝的气息 我时常邂逅一些老屋最后的主人 我们的话题,有时会穿过 塌陷的屋脊,或走出低矮的屋檐 走出一个时代,当他们面孔上 披着一种翻山越岭的苍茫 他们会为此唏嘘,感叹 恍若想起一段遮风挡雨的日子 曾被一个清贫的家庇护 直到岁月一别两宽,直到瓦片上
多年之后 别人挖塘用锹,用挖掘机 在阳光明媚地甩开膀子大干 用不了多久,大地一个空荡的 眼窝便在前边出现 我们挖塘用手镐、炸药、雷管、采煤机 还要穿上窑衣,带上矿灯 下到负八百米深黑暗的地心 一点点地开掘,地面一寸寸地塌下去 我们穷尽一生的时间去和命运干架 等到垂垂老矣时,大家才放下劳动的工具 来到波光粼粼的沉陷塘边 这可是一世的业绩或者终生的摧毁啊 终于可以在自己挖出的
白 芨 雪落下来 大地换上了新装 梦里,干净的花朵 都是最美的风景 除非,山野刮起了大风 苏醒的大地,如同 稚嫩的骨骼和发肤 生长,始于深处的 一支支根蔓,如同 婴儿新鲜的手指 紧抓着故乡的热土 呵气如兰,拥我入怀的人 可是生肌止血的白芨 敞开的怀抱里,一直 荡漾着悠扬的歌声 花开半夏,这些颜色各异 井然有序的花朵 是这片山谷最好的风景 它们循环往复,如此
牛年一过,王家庄的王贵子就虚岁六十了。六十年一个甲子,他在这一个甲子里碌碌无为,似乎什么事也没干成。因此,他在王家庄众人眼中轻得如一根鸡毛,或者说如一只蚂蚁。长辈大都对他不屑一顾,与他说话的口气都显得轻蔑;同辈人与他说话又都叫着他的外号王二吊(他其实排行老三),口气是既有轻蔑又含戏谑;孩子们见大人对他这个样子,也就更不拿他当回事,经常隔着很远就喊他的外号。起哄着,像耍一个大脑炎后遗症的患者。 有
拾蜡记 包 鑫 年前的雪,下得坚硬而厚重,一片片地飘落下来,却还是晶莹剔透的六角模样,看来丝毫没有受到黄河暖流的影响。一朝腊雪一朝晴,雪花非得把八百里沂蒙的各个山头铺得密密满满,方才作休,这时的太阳才出来探探。自腊月底到正月十三的今天,熹微的阳光也只是把山前阳坡的雪给化清,南山后依旧冰雪覆盖。 眼看又到了赶大集的日子,孩童们是操心费神的。和年集相比,元宵节前的大集,少了卖夹袄棉服、水果菜蔬的
海洋孕育了中华文明,海洋文化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特质。作家方远长篇小说《大船队》书写了在波澜壮阔的时代背景之下,山东掖县(今莱州)的宏德堂船队穿越惊涛骇浪,发展海洋贸易的故事。这部小说是一部海洋文学题材的家族小说,塑造了一群迎着大海开拓全新生活图景的普通农民,填补了当代家族小说中缺失海上运输业的书写空白,推进了海洋文学的研究。小说树立了丰富立体的人物群像,展现了扎根大地的莱州人民的蓬勃生命力。与此
莫问天心出生于山东一个普通农村家庭,在田野和庄稼的一岁一枯荣中成长,自然风物和乡野趣味浸润了她的童年,也形成了丰沛的情感,给予了她源源不断的创作素材,她的文字充满了对乡村童年时光的描绘和想象。正如莫问天心自己所说的:“我身上有土地的性格。我在农村出生、长大,那十几年的时光给我留下了绵长的精神源泉。” 在莫问天心的儿童文学世界里,乡村的童年是长满鲜花、充满欢乐和奇趣的,她以一颗永远对童年充满热爱和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