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幕降临,月亮西斜,风一刻不停地转动着风力发电机叶片,帕里草原越发静谧而广阔,神秘而深邃。一条乌梢蛇无声地游走在夜色中。它走走停停,似乎被月光下的草原迷惑住了。夜风拂过,草尖上的露水有些凉了,它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认准方向向前游去。它停在一扇门前,室内灯光透出门缝,巴彦豁亮的声音震得灯光直打颤。蛇悄然钻进屋,盘旋直立,昂首看向巴彦。 谁都不知道巴彦今年多少岁了,连他本人
张母说:“蒸馍省,面条费,吃上烙饼卖了地。” 张母说:“一年稠,一头牛;三年稀,娶婆姨。” 张母说:“寻汉寻饭哩,男子汉要立起身子骨!” 张母还说…… 张母就这样絮絮叨叨地给儿女们说着,一说就是几十年。可这几年,张母突然不再唠叨这些话了,儿女们反倒有些不适应。女儿张小美问二弟张小荣:“小荣,你说妈是不是老了,话怎么越来越少?”张小荣坚定地说:“妈是看着咱光景都过好了,再不需要说了!”张
1 再见王翠菊是一个多月之后。 我需要控制次数,不能天天往扎啤屋跑,林冉不允许,说我跟那些酒鬼混,迟早要出事。不过,间隔一个月有点儿长,中间回老家过了年,之后又有很多事,一直没去。“龙抬头”那天,下了雨,我去浩哥的理发店理发。 排队等待的人很多,浩哥给一个女的放置好烫头的头罩,给一个老头儿洗了头,又过来拿起推子给对方理发,抽空跟我说话: 有段时间没见你了,最近忙啥? 我说,瞎忙,刚出差回
一 现在,我打着点滴坐在中川机场的候机室里。左手边坐着我的女儿,右手边坐着我的女婿,他们要陪我到深圳去,去见一个人,也见一种树——香蕉树。它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四季结果,枯荣往复,如果不人为干预,根系可以存活三十年之久。二十多年前,我曾在深圳种下几棵香蕉树,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它们还活着没有。我想大概率是死了,或许还未等到结出第一批果就被人挖掉,或被老鼠啃食了。但在我的梦中,它们依然活着。二十
我的大部分时间,或者说生活的轴心,是放在写作上的。我偶尔会感到困惑:我绞尽脑汁钻研寻索的东西,是否已经向我展开全貌?虚构的意义何在?文学的内核应该是怎么样的?诸如此类。我想我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去搞明白这些问题,或者去搞明白它们究竟是不是问题。毕竟文学没有严格的标准,一切都是模棱两可的。 小说就是讲故事,无非是怎样讲和讲什么的区别。用语言构建的故事也好,用文字描述的故事也罢,总归是在“讲述”。“讲”
写女性苦难与成长题材的小说在当代并不乏见,但与诸多同类题材的作品相比,杜得无的《香蕉树漫记》颇有特别之处。 作品以二十世纪末的大西北农村与南方现代都市为背景,讲述了一个女孩儿充满磨难的个人经历。在我看来作品最大的特点就是,质朴而不失细腻,具有深厚的现实指向和生命体验,毫无观念化的痕迹。正如作者所说,这部作品在娓娓道来中抵达了真实。 《香蕉树漫记》最显著的叙事特色,在于使用女主人公的第一人称来进
又是春天。 总有春天像走马灯,一茬又一茬地过,世界也绿了一次又一次,又在季节更替中失去颜色。春天一到,我就像蛰伏了一个冬季的昆虫,在拂面温柔中走出家门,张罗这崭新的一年。 有天突然想喝后桃林市场的朝鲜族玉米酒,和先生驱车三十多公里去买。早春的街灰突突的,行道树在街边站了一冬,枝丫上蒙着的厚厚灰尘还没来得及被新绿洗掉。买完酒,在路边遇到新打捞上岸的海裙带,一下子想起很多年前的春天,以及陷落在
大清早,街上空空的,清洁工还没出来,更见不到个行人。张家川老县城的中城路上,马尔里、马兰的锅盔店里,两个炉盘同时起火,已经烙出来八张锅盔。油香、调火香、麦子面的醇香,几种香味儿混合起来的味道在空气里飘散着。可惜没有人在外面走,闻不到这么好闻的香味儿。 锅盔比草帽大,一两指厚,得翻着面烙,两个面都烙得焦黄焦黄。外面的夜空也跟着翻了个身,抖落星星,天色慢慢亮起来了。马尔里的锅盔是清油锅盔,揉进去碾碎
这世间每一处的陌生所在,都是曾经的故乡。 ——题 记 那天我真实地站在朱桥的时候,已是上午近十点钟。暮春的阳光如同一条漫无边际的溪水,带着明亮的金黄色汩汩流泻下来,将我面前的空地清晰地从周边的房屋与街道间勾勒出来。这里相比村子的其他地方是开敞的,不知是村里有意规划,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这里的宽敞对于一个繁华的国家级建制镇的镇区来讲是奢侈的。 面前的空地早年有一座戏楼,戏楼面北;一座火神
小乌兰的爸爸和乌力吉的爸爸合牧一群绵羊,但这一群羊却不用牧人放。早晨,羊儿们从羊栏出发,太阳落山羊群会自行回到羊栏。小乌兰的爸爸和乌力吉的爸爸,常坐在蒙古包里,一人拿着一瓶白酒对饮,喝到兴头时,还要走出蒙古包跳上半天。 小乌兰和乌力吉都看不惯他俩。“哼!要不是头羊旋风角带领着羊群,你们两个会这样逍遥自在吗?”小乌兰常常噘着嘴数落他们。 “嚯!好厉害的小丫头啊,为什么一见我们喝酒你就生气呢?难道
贪欲释放了心中的野兽 ——关于《打火匣》 金钱能唤醒人的贪念,而贪念的迅速蹿升会让人丧失理性。 故事的主人公大兵就是如此,他原本是一个老实人,因为突然见了太多金钱,就有些昏头昏脑。所以故事开始不久,他就挥刀砍掉了巫婆的脑袋,犯下一桩命案。 巫婆是给了大兵很大恩惠的人,她的死是失算的结果,因为刺激一个身带凶器的人的欲望是极其危险的。 财富可以改变人的命运,巨大的财富可以迅速改变人的命运。故
1 以前我们家是没有驴的,而我的小伙伴儿家大多有驴。 养驴做什么?拉车、耕地! 那时,一般人家置不起拖拉机,也置不起牛或马——牛、马的身价比驴子高得多,骡子胃口大又桀骜不驯,因此养一头驴子帮家里干活,就成了很多庄户人家的首选。 没有驴的日子,我家是寂寞的,尤其是我和妹妹。因为我们的小伙伴儿家里都有驴。在他们优哉游哉去放驴时,我们无所事事;在他们忙忙碌碌割驴草时,我们还是无所事事。有时候,我
春天来了,田野里渐渐绿了起来。那些由稻种破土而出的禾苗,在春风的吹拂下,更加摇曳生姿,充满生机和活力。 “稻草人,稻种已经长大成禾苗,你这段时间的工作结束了。”农田的主人老木大叔走过来,摸了摸稻草人的头说。 稻草人是老木大叔用金黄色的稻草捆绑而成的,头戴一顶旧草帽,身穿一件旧衣服,他的两只手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上扎着两片彩色的塑料布,风一吹,塑料布就飞扬起来,发出阵阵“哗啦哗啦”的响声,吓
发现自己 “‘自己’是什么?为啥我不知道?”名叫为啥的小象晃着鼻子问妈妈。 妈妈说:“‘自己’就是你啊。” 小象想:“可我是什么?”妈妈说:“你自己去想办法弄明白。” 为啥小象为了搞清楚自己是什么,去找其他动物朋友问。 她找到小猪,问:“我是谁啊?”小猪说:“你是小象呀。”小象又问:“为啥我是小象啊?”小猪说:“因为你长着一只长长的鼻子。你看我的鼻子就是短短的。”小象说:“我爱我的长鼻子
王亨在全省青年农民象棋大奖赛上夺得冠军这消息,让我激动,却并不意外。 我和王亨是手拉手长大的。小学二年级时,他把家里的象棋捣鼓出来,让我和他下。开始,我俩都只知道马走日、象走方、小兵一去不回乡。但很快我就不是对手了。到高中毕业的时候,他已经在南庄北疃有了点儿小名气。 有了名气,就总想露两手。记得有一天,我俩看完电影回家。路过体育场门前,看到几个老头儿在下棋,王亨对我说:“看会儿棋吧。”我随
璀璨的灯光照亮了满堂挤挤挨挨的期待。气喘吁吁的苗叶瞥视一下主席台,一眼就瞥见坐在一排人正中间的丁一。丁一一如既往神色蔼然,目光亲和,似乎正望向刚进会场的苗叶。起早赶路的辛苦瞬间被台上的目光抽去。 苗叶最后一个从后门进来,只觉偌大的会场满满当当,没好意思张望前面是否有空位。她才在最后一排靠墙根儿的位置坐下,主持就请她和邻座的人往前挪,说前面还空着几个座儿。正合心意。她轻迈脚步奔向第一排靠过道的空位
读津渡的诗,我们或许会想到中国的山水田园诗、日本的俳句和英国湖畔派诗人的作品。日本的俳句凄清,湖畔派的浪漫主义背后有对超验世界的构想,然津渡的诗显然是入世的,它在描摹人间生活时态度是亲切温润的,在我看来无疑是种中国风格。当然这并不绝对,诗集《苔藓与童话》中《穿过沼泽地》《追忆》等诗作在深刻的自省中,也沉思着一种超验性可能。与典型山水田园诗的无我之境不同,津渡的诗仍然是“有我”的,诗人的主体性并没有
大坝的枇杷 午后,邀几位老友 琴音醉心,春 打湿了枇杷 果已熟透,心 接过大坝的陈酒 石海洞天 流溪的诗行 一瞬间疾笔挥就 想起了石海秘藏的酒典 那页翻开的书 且将春阳的词话种入竹林,收入 那只翠鸟捧着 玉壶 于麒麟苗族乡 沿着红军长征走过的路 沿着红军湖,迈开心步 碧波千顷 我听见苗家欢快的酒歌 林涛深处,心源圣境 又看到红军的队伍 意志,种在高高的山上
1 小路两边杂草摇晃,多半有蛇。我手里提着一根棍子,打草惊蛇。 前几天,水生娘被蛇咬了,发着高烧,手肿得跟腿一般粗。当时她在地里挖苞谷根,翻转的时候没看到上面有条小蛇。蛇一口叮在她的虎口,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周围干活儿的人吓了一跳,蛇也匆匆往草丛中逃去。水生跑到跟前,只见渗出的血已经发乌。水生解下皮腰带死死扎住娘的手腕,待跑回家手臂还是肿了不少。用从酒坊打来的苞谷烧,淋了几遍伤口,又翻过山
我在路上走 我把我的心放在一个手提箱里 我带着它 在路上走 我的身后跟着一群其他的心 它们是一个一个我经历的日子 它们有的跳得快,有的跳得慢 有的干脆一动不动,像一个睡着的哲学老人 偶尔才会长长地叹息一声 我在路上走 我并不是为了走路,而是为了让心变得更加宽大 也不是为了要去某个地方,世界上所有地方我都去过 甚至还去过多次 我知道时间是心灵唯一的养料 没有时间,任何心都
青稞与云 青稞抽穗,它能确定的 生存边界其实是 多变的,去年的青稞 好像曾对你背诵过 一段文字 云沿草尖前来 并不加快青稞的 生长速度,那些耕种者 熟知云与青稞的所有 关联方式,云 总乐于将自己转化为 青稞细心挂满一茎 一叶的雨水 甘南辽阔的 青稞节令 多种吟诵随风而起 那从碧草外侧 归来的人仍将 对青稞复述云从未 更改的祝福 灯与阶梯 照亮阶梯 是灯
春 曲 我被春天拽到山坡上 一个戴帽子的人执意在中年的糖果里 降下太阳 河流的轮廓,浮出水面 风吹到我灵魂里 第二天早上,我打捞出月光的薄 那就是我要的 生命在那一刻陡然点燃 体内的岩浆翻涌 树在河岸压低了呼喊 负重的声音,穿越封锁 油菜花和海棠花铺天盖地 她在说话 声音紧紧捆绑着我,不留缝隙的慈悲 活着就等待这春曲 山坡,河谷,我的奔跑超出了自控 我从火焰上取出
遇 见 雪地行走 遇见风,遇见一只垂死的鸟雀 挣扎地上 它,细微的叫声,绝望的眼神 比雪花触地声响 更虚幻 拐弯、直行 视线不能抵达的地方 都是巨石滚过高空 残留的影 孤独、死亡,雪地背面蛰伏的光线 久久刺破迷途中,隐藏的领地 返 青 从春雪里,快递来催生的药片 柳枝、枯草的返青比想象中迅猛 退掉冬。春天站了出来 去年的,今年的 割断冬的色调,随江水逐流 春活
长潭湖看雨 雨下着下着就吐出巨大烟雾 在湖面 弥漫。远山灰白 灰白天边。雨一丝一丝 落下来。鱼爬上眼睛 爬上湖水的眉梢 一座小岛,神秘坐着 鸟翅一样伸展的身体 一沉一浮 我一沉一浮。心悬挂在天空 如一只即将飞起的鸟 守 约 我站在黄河之南,等待一场大雪 隐藏在额头的眼睛从湖底冒出 冲破冰层,向北 传递脉动和旋律 在这个寒冷而又不见雪花的季节 我想起梅花 如果日
1 必须燃烧,像雨水 对大地的一片深情 像枝叶对花朵寄予的厚望 像馈赠的雪花,义无反顾地 飘零在岁月之上 像一潭清水,却再也看不见 一张无比清新的脸庞 是一粒沉陷的种子 必然会破土而出,携带着光 是隔世的情,用的是火的言辞 奉上的,抵达一滴沸水里的热忱 中庸的柴火,蜂拥而上 腾起一阵迷离状态的烟尘 一个孩子哭喊着,撕裂了 初冬的桎梏,用淡蓝色的初衷 一遍一遍,擦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