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还是出事了!” 江河浪嘶吼着飙出一句话,猛地甩开膀子,扔下背上的割草机电瓶,攥着来不及挂掉的手机如坦克一般碾轧式冲上河堤,跨上摩托车朝辰龙集方向疾驰而去。 一群目瞪口呆的记者木桩一样立在河堤内侧的草坡上,不明就里。这是市委宣传部组织的中央媒体“幸福河湖·水美辰州”大型采访活动,今天下午安排的是采访河道护堤工。刚才,依据护堤工割草走位方向,经过一番简单的演示和排练,摄像机位、出镜记者等都
那天我正在冥思苦想如何把故事讲得让人相信,她发信息说要来贵阳和我告别。“告别”二字像放冷枪,让人郁闷。我说没必要,不必郑重其事。她说很有必要。我想问她,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她从来不听人劝,特别固执。也正是这份固执,让她独立于所有关系之上却又不是以拼杀的姿态,而是像雨水一样自己开辟道路。想一想她十四岁独自从伊犁察布查尔县去南京上学,十九岁疯狂爱上一个卡车司机,二十三岁辞去公职,三十岁把自己关在家里
很少有人知道我是北斗岛上的铜雕守护人。 这是湖中岛,原本长满了芦苇,现在成了景区。对岸的银城是在一座座矿山、冶炼厂上长出来的,冶铸过铜工业的辉煌。数年前,因铜矿资源枯竭,矿山纷纷倒闭,银城开始产业转型,就在荒岛上建起铜街、铜塔、铜神广场、青铜艺术馆、青铜时代大酒店,聚集起铜匠和雕塑家,制作铜工艺品和街头雕塑,迎候游客观光钟鸣鼎食的青铜文化——真不知它是矿山的前世还是今生。岛上的街头巷尾立着众多人
手机振动,是小区的门卫老罗:“小唐,西区医院打电话,说你妈正在抢救,叫我赶紧联系你。” “我妈?我妈咋会在西区医院?”我一骨碌翻身起来。 “他们没说清楚,你快去看看。”老罗说。 妻子惊醒问:“咋了?” “老罗说,妈在西区医院抢救。”我跳下床,穿衣服。 “妈咋了?我和你一起去。”妻子跟着下床。 “不知道啥情况。我去,你在家陪孩子。”我两把穿好衣服,抓起餐桌上的车钥匙往外跑。 这几天气温
黄老头 我们家那栋楼最近几年出了点儿怪事。深更半夜时分,有人夜里起来小解,听见楼下的过道里传来人的呻吟声。男声女声没听清。那隐隐约约的呻吟声犹如人的一声长叹,让听见的人内心充满惶恐。 那究竟是什么人?是谁发出的声音?住在楼上的邻居互相见了,互相望望对方,大都噤了声。 单元楼的过道前几年被改造过。说是改造,其实也就是被重新铺上了一层水泥砂浆灰。抹平了,地坪比之前高一点儿。 操弄这事的是住在三
双节返乡,在工友酒家聚会,十多位昔日的化肥厂同事觥筹交错,畅叙与己有关或无关的各类感兴趣的话题。时不时有谁讲过往的故事,掀起一个又一个欢笑的高潮。轮到我对面的厂小车班班长老万讲了,他不善言辞,说我不过开了一辈子吉普、拉达、伏尔加、桑塔纳而已,讲不出啥笑料,自罚一杯。说着,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倒进嘴里。 老万喝酒的豪爽,以及他刚才说的吉普车,一下子令我想起赛吉普。赛吉普是厂里一个人的绰号,绰号由来跟
1 黄昏。冷。天色阴沉。这是腊月二十九,我和父亲走在回村的路上。父亲走在前面,我在后面。父亲挑着炉子和风箱,我则挑着麻袋、筐子和工具箱。赣江以西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爆米花用的行头。父亲的担子重,炉子是铁做的,风箱同时也是工具箱,装满了扳手、老虎钳之类的工具。我的挑子,明显要比父亲的轻,但因为我还是个没出过力的孩子,加上走了不少路,这副挑子,还是让我觉得吃力。我俩走着,一路无言。不远处的村庄,幸灾
香火塘从来没有干过。 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老人去世后,要用香火塘里的水擦洗身子。将去世的老人摊在门板上,请人择一个吉时,由长子或者长孙撑着伞,到香火塘里取一大碗清水,用一块老布蘸着碗里的清水,擦洗逝去老人的脸部,剩下的水从上到下洒在逝者的身上,寓意香火不断,子孙兴旺。 族长说:“在池塘东面特定的位置盛水,不能随意改变的。”父亲去世时却没有用它擦洗身子,但他是喝这池塘里的水长大的。 村 庄
立春后的东北还是冬天,正月未出,窗外雪色斑驳,枝条空空荡荡,粗细深浅的线条在天空纵横,唯有松树、云杉呈现苍黑的绿,似蒙了一冬的尘。屋里是暖的,暖得让人渐生懒意。书桌上是一本《顾野王年谱》,一页页翻着,沿着历史的经纬,翻着,翻着一个人生平的每一年,翻过了一个人的一生,看到一个隐于时间深处的人。 事实是,到亭林古镇之前,我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顾野王,一个离我1500多年的人。那天,午后的阳光明亮地
飘浮而来 落光叶子的树林,来年还会长出新的树叶。木匠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反复查看,也没看出什么门道。他知道这些树叶已经不止一次从树枝上冒出来,然后度过春秋,落到地上。也就是说,每一片叶子都不是原生的,而是上一年那片叶子的再生品,或者说复制品。一棵树的枝干里藏着多少片树叶是有定数的,不能多一片,也不能少一片,每一片叶子都对应着一个芽孢,尽管树叶长出来也许没什么用处,但是到时候必须发芽长大,由绿变黄
鹿神的传说 在鹿群中,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天边有一个鹿神,奔跑飞快,当鹿群遭遇危险时,它能带领鹿群逃脱困境,保佑族群的安全。可事实是,在鹿神的保佑下,鹿群还经常被猛兽攻击。 一只年轻的鹿为了寻找鹿神,快速地奔跑,它想要跑到天边,寻找鹿神的保佑。在寻找的过程中,这只小鹿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最终,它的脚离开了地面。当它沿着山川,沿着河流,沿着云彩一路奔跑时,它发现原来自己就是那只鹿神,只是它跑得太
非常喜欢赖声川的一个命题:创意是发现的旅程。归根到底,文学的精神创造要靠着想象去舒展和释放。米兰·昆德拉也曾说过:“小说是个人发挥想象的乐园。”那么,阅读就等于沿着这旅程和乐园寻觅它的入口和出口。 走进大解的《小说二题》和解飞扬的《踩着云朵走向星空》,为作品扑面而来的生命力、想象力深深着迷。读着读着,自己就跟着仿佛成了一个中魔的人。 《小说二题》涵盖了两个短篇,说是传奇可能更契合作家的创作初心
一种鸟,有许多别名。如珠颈斑鸠,别名鸪雕、鸪鸟、花脖斑鸠、中斑、花斑鸠、珍珠鸠、斑颈鸠、珠颈鸽,我们还叫它野鸽子或果鸽或花斑鸽。一条河,也有繁多的意趣或雅致的别名。溪源发浙江开化古田山,因山故名古田溪;出茗川,别称溯溪;入德兴占才王村,又名王村河;经新建村,称银港河;至新岗山,与体泉水汇合,注入玉坦河,始称乐安河。海口盆地一马平川,乐安河浩浩荡荡,奔流跌宕百公里,注入饶河,被鄱阳湖收纳。约十公里长
晨,微风吹。挂在墙体上的簕杜鹃抖搂抖搂身上的叶片,慢慢醒来。街道太窄了,只有半边阳光漏下来,部分叶片被刷亮,另一部分稍暗。一株明明暗暗的巨大植物,纵贯一楼到八楼,整整26米啊,像粉色的瀑布凌空淌下。还没落地,忽然想到自己不是水,而是植物,马上停住,发呆,凝固。 凝固的粉色不说话,周围却渐渐喧嚣起来。 手里拎着一堆塑料食品袋的中年男人。以伞拄地慢慢行走的老人。蹬着脚踏板迅速滑下去的小女孩儿。深圳
一 漫长的午休结束,李楠在办公室看书,她隐约听到娟娟跟卫生所村医金璐说话,两人聊臭林给孩子喂肉汤的事。李楠从二楼探出窗子,只看到娟娟,李楠笑着说,你一个姑娘家,怪知道张家长李家短的! 娟娟说,要不要听听李楠长,李楠短呀? 李楠说,不妨说说。 娟娟说,我干吗说那些。嘿,今天谁家的水费又没交呀? 李楠说,今天我没去收水费! 娟娟说,哦,咋不去收? 李楠说,我收水费的段子是不是你编的?
每一次,我脑海里那辆破牛车在山坡上摇摇晃晃时,我总会困惑于同样的问题:他们领养孩子这件事从没有人过问吗?他们给婴儿喂肉汤这件事,所有人都只当成笑话吗?我这样一说,读者大概就知道,这个故事,至少“臭林”家的事是一个来自真实的事件。 当然我不会追根究底试图回答心中的问题。自问没有答案,或懒得回答,也没有兴趣去调查这起悲剧的真实面貌。事实是当我听说这个悲惨的事件时,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之久,人们大多忘了。
作为一个爱较真的读者,我历来都很在乎作家对其所写对象的态度。因而,当我从《夜路》的开场——三个年轻女性嚼舌根和斗嘴读起时,越读越由衷地佩服起作者从闲言碎语开始结构故事、深化意蕴的能力。 《夜路》的故事写得鸡飞狗跳、热闹拥挤:从大学生村干部李楠收水费的笑料,到“五保户”臭林和他的双残老婆煮肉汤喂出生才几天的婴儿以及他们赶牛车进城去给婴儿看病的“趣闻”,随后又顺藤摸瓜,侦探般地理出了死婴身世的头绪…
黄龙无缝塔 从5岁开始,我们学习加法和减法,直到仓促 长大成人,用快50岁的枝叶交流几棵树的前半生 我们追赶一条弯弯的河,追赶一山弯弯的毛竹 我们幸运极了,把自己归还成一群天真的孩子 我们找到了小时候玩耍的皮球,它长大了 成了一座包浆温暖的石塔,被安静的时光分配在 高大的竹林中间,很多不可否定的事情在期间发生 热爱细节的地衣遮盖了塔身上所有的小事件 在石塔旁边,再卑微的事物也是宽
马蹄之印 马的蹄印留在石头上 马和马的主人 消失在山野中 宽阔的土地 适合生长万物 夏蝉在骚动 飞鸟在鸣叫 看啊,年复一年的时间叠加 并没有让历史变得安静 汲取之术 茫茫人海 他绝对是个古怪的人 他的另类和他的温情相当 他是我们共同而永恒的朋友 他写下了 鼓舞人心的诗章 渴 望 我在入睡的时候 追逐着梦 在梦里 我像个隐身之人 没有谁 发现我的踪迹
茶山鹅 一群大白鹅 像刚刚从山顶摘下来的棉团 在茶园散开 帮着工人除草,修枝,捉虫 鹅,鹅,鹅 它们无忧,快乐 正如这世界 并不是越甜越好 只有满山茶树始终保持着 自正的样子 整个花楸山都在聆听 它们抽芽的声音 我独爱这份宁静 如茶水甜着 整个花楸山 像一幅墨迹未干的水彩 白鹅只是其中轻飘飘一笔 我俯下身子 摸到了默默向我走来的人 竹海长廊 上花楸山 必
季 节 在想象中摘下一片叶子 同时可以脱下两只靴子 在春晖里 摘下一片叶子 并没有放回秋风的起处 雨滴在回想的空罐中 今夜我的眼睛像古老的空罐 接满幸福的雨水 你要冒着雨回家 伞 带上一把伞 让你的背影像一枚摇动的水铃铛 孩儿说 背着 背着 雨水一连串落在她的背上 而她的小拳头在我的背上击鼓 回想是一根举向天去的风筝线 我的蝴蝶飞在春风里 我的棉袄飞在春风里
2023年《胶东文学》刊发的小说,数量有所增加,策划意识明显,对于新人的推荐以及主题创作的倡导,让人眼前一亮。 新感觉主义的心灵呓语 曾经读过门罗,她的作品虽然缺少矛盾冲突,但细腻的表达让人产生共鸣,她的高明之处就在于相信自己的感觉就是大多数人的感觉。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将这类小说归为新感觉主义派。 陈修歌,一个九五后女生,在《我是小甜甜》中没有费力气设计常见的婚外情套路,注重的是女性对婚外异
“我认为对一个年轻的作家来说,比较明智的做法是暂时推迟发明和冒险,只是像他所推崇的优秀作家一样努力去写。”大多时候我都认可博尔赫斯的这个建议,但在诗歌写作上,我可能更倾向于冒险和创造。当下,同质化的诗歌太多,特立独行,哪怕稍微有些冒险的诗歌却太少。纵观2023年《胶东文学》所刊发的诗歌,总体上具备三个特点,一是对诗歌内涵与内核的实验与探索,二是基于现实生活与精神世界的摹写与呈现,三是基于时代背景下
2023年,《胶东文学》立体呈现了主题鲜明、风格多样、异彩纷呈的定位和特色,极好地诠释了对文学的理解、认识和所秉持的文学理念。 生态文学: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差异性和平等性 2023年5月,生态环境部和中国作家协会联合印发《关于促进新时代生态文学繁荣发展的指导意见》,将生态文学从幕后拉到前台。《胶东文学》与时俱进,于九月刊推出生态文学专栏,致力于以忧患为底色,以科学精神观察真实的自然样貌,追求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