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经过中午短暂的松弛,下午三点,大街上的车流又开始密集起来。一辆车体漆有红色条纹的120救护车在移动的车辆中轻巧滑行,像一尾自由的鱼。十月中旬,昆明进人一年中干燥少雨的季节,空气中的杂质被之前的雨水过滤,阳光显得格外明亮。人行道上的银杏树变黄,地面散落着扇形叶片,像耀眼的光斑。单调而又焦急的鸣笛声中,奄奄一息的女人被身穿黄色背心的中年男人从楼洞中背出,放在铺有浅蓝色垫布的滑轮车上。 摄影师朱
大街上的人流永远在涵涌,浩浩荡荡的。如果用高速摄影机对汹涌的人流做一个实录,人们很快就会发现,大街上的人大致上可以分成两类,一类在闲逛,那是享受生活的步态一一缓慢,身体重心是垂直的,随时都可以停下来。另一类则在行走,或者说,赶路。为了保证身体的前趋性,这类人的身体重心始终靠前,压迫,大步流星。到底是哪一类人占据了主导呢?这就要分时段了。不管怎么说,大街嘛,要么是闲逛的场所,要么是通途。 老马每
那天中午我从三沙回到贵阳,刚下飞机就接到了谢晓斌的电话,让我去跟他的一个画家朋友吃顿饭。怕我不同意,他又说画家早些年一直写诗、后来又写小说、仰慕我久矣之类的。我一听就是假的,他这样骗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回到家,简单洗漱了一下,刚把去三沙拍的照片导进电脑,电话响了,谢晓斌在电话里急匆匆喊我赶快下楼,说他已经开车到了楼下。谢晓斌去年退休,终结了自己二十一年美术学院院长的时光。和其他领导同志退休后
一 有一段时间,我已经下定决心不让康康给我做衣服了。 “康康做的衣服总好像多了点什么。”我对老简说。 老简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室内建筑设计师。因为经常出现在一些公共场合,他需要合适的服装、调性及理解这种调性的服装设计师 “康康还不错。他挺有灵性。”老简说。 再后来,他把康康介绍给了我。 作为自媒体主播的同时,我还是老简的摄影助理。他的那些“新中式”设计、“新东方"理念,那些回廊、流水、花窗
从巴镇往北去的乡村公路年久失修,水泥路面多有龟裂、塌陷,几伙补路工人正用沥青翻斗车隔段作业,哈达驾驶的老式越野车只能以五十迈的速度颠簸前行。路两侧没什么风景,尽是凹凹凸凸的荒沙、乱蓬蓬的沙棘,风滚草左一堆右一簇,一阵阵烦闷的知了叫声、蚂蚱讽飒的振翅声就是从那里面发出的。 坐在车里的两个男人许是几天没洗澡了,浑身臭烘烘的,叫作拉塔的赤裸着上身,肚皮从上至下淌着一道道蚯蚓状的黑汤。他忍不住把头探出大
我和乔伊素未谋面,但自从听说此人之后,再没有忘记过他。 某次林太回国,吃饭闲聊时忽然问我,你还记得乔伊吗?我说我不认得这个人,她略微一证,好像我不应该不认识他。林太嫁给第二任丈夫费兰·林之后就定居纽约,费兰是个小有名气的律师,收人颇丰,他们一家住在长岛的一个大宅子里。我去纽约她都盛情留我住在家里,她认为我应该是见过乔伊的,但我肯定没有见过他。 林太对我讲起乔伊,他是个中国大男孩,她认识他纯属偶
推开储藏室的门,彭盼盼看到了那只壁虎,它匍匐在墙壁的转角处,头向右侧弯曲,听到动静,它迅速往阴暗的地方逃窜,扭动的身躯有些肥硕,但一点不影响它动作的迅捷。妈妈说,储藏室里蚊子多,留着它,相当于点了一盘长期不会熄灭的蚊香。彭盼盼觉得它是这个空间的王,作为一只动物,伙食丰盈且不受打扰,也该知足了。 每年都是这个时候遇到它,清明过后,南方气温回升,雨水充足,野外逐渐响起蛙声,它也就跟着出来了。彭盼盼不
母亲严加英考驾照这事,罗布是从楼管小瞿那里知道的。大华紫郡属于高档住宅区,物业费不便宜,业主们自然不好伺候,楼管换了好几茬,小瞿是最新的一个。去年回国,罗布特意带了两瓶冰酒和一个装了一百加元现金的红包给她,请对方多关照一下老两口儿。母亲年纪大了,有什么事,物业、保安什么的比儿子方便,更何况还是隔了一个太平洋的儿子。多伦多时间星期四晚上八点半,北京时间应该是星期五上午的九点半,小瞿的微信来了。两条语
一 爷爷的骨灰盒被绸缎包裹。大家也把他裹得紧紧的。 他单坐在墓地走道边的长椅上。他在发烧。大人们,其实也就是奶奶、姑婆和保姆,跪着烧纸。在火焰传来的澼啪声中,他慢慢从昏沉中清醒过来,他辨认出蹭着自己脸颊的是奶奶披肩的流苏,他闻到她常用的润肤露的气味,夹着老年妇人的味道,这陡然的贴近让他觉得既安慰又羞赧,为自己在这种时候生病感到歉疚。 他应该觉得暖和,但还是觉得冷,止不住打战。保姆走过来,看见
一 传说朴河水由澄明山最深处流出,那里常年覆盖着冰雪,当冰层沉重到极限,一滴雨水落下来都能使它断裂。这样的事总在轮回。在那些爆发的瞬间,硕大的冰块纷纷坠落,持续发出撼人的撞击声和碎裂声。所有这些都会止息在温暖的山脚,换成柔和的不易察觉的消融。透明清冽的水就这样变幻出来,银色蛟龙般沉吟着、游弋着,一路向东来到朴河村。 少年汪勇被这个传说蛊惑,某日偷偷逆行而上,想去那个纯白的世界一探究竟。可他走了
南纬 1∘29′ ,东经 36∘82′ ,那里每一个季节都是春天。 我是在一篇博客里读到这句话的,说的是肯尼亚的内罗毕。那位博主去过世界上的很多地方,她说的有些地名,我压根儿没听过。但这句话在我心里留了印记。等我发现这话含有水分时,已经一跤跌进了赤道。 一万年前就想来非洲了。这话不是编的。十五岁那年一感觉离现在的确已经过去了一万年,妈妈替我报名参加了一个在上海举办的中学生夏令营,主办方请了一位
楔子 “你已生活在未来。”当我坐在马门溪龙宽大糙硬的背上,穿越蕨类丛林的无边绿海时,忽然想到了这句《未来故事》中的话。严格说,只是封面的文案。它说,未来,不一定就是满街的机器人飞车,而可能是你想象的任何样子,或者超出你想象的任何样子。比如说,未来可能会发明时间机器,让你回到中生代和恐龙为伍。 骑在马门溪龙背上能够避免不少麻烦,可以躲开蛰伏在雨林中的诸多中小型杀手:恐爪龙、异特龙、陆行鳄和食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