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满山坡骧囉 快点 快点 该交卷了 瞬间 一张张花朵试卷 铺满了山坡
调皮的雨娃娃 给大树洗了把脸 还破坏了小蚂蚁的家 调皮的雨娃娃 一直追着白云姐姐 白云姐姐生气了 变成了乌云 乌云一直追着雨娃娃 不肯放过他
爸爸的童心 永远定格在三岁 但是在我的引导下 可能会长大一点 我是怎么写诗的 李白不喝酒就写不出诗 我不喝饮料也写不出诗
朋友是两个月亮 一个月亮是看不清自己的 两个月亮却能相互映照
杜甫爷爷好! 我是草堂小学的, 您的小邻居,今天串门来看您, 我想跟您学写诗,学写毛笔字。 一会儿工夫就到中午了, 我用自己攒的零花钱, 给您买大饼夹肉, 一个不够买两个, 再买几串麻辣烫, 吃饱了,请听我念一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杜甫爷爷,谢谢您!哪天我再来看您。
蓝蓝的天空 一朵朵白云 是干净的手帕 把天空擦得更亮了 蓝蓝的天空 一朵朵白云 是香甜的棉花糖 把我们惹得更馋了
我在作业本身上写作业, 各种各样的作业。 写错了, 一个大红叉叉印在上面, 这个伤口, 很痛,很痛, 好多天也愈合不了。
这个冬天 奶奶越发喜欢晒太阳 妈妈说她现在需要充电,需要休息 一节七号电池可以启动玩具小熊 两节五号便能遥控霹雳赛车 我问了周围好多人 奶奶需要什么型号的电池
飞机从月亮中间穿过 飞机和月亮 都没有坏 我想月亮一定很软吧 像棉花糖那样
哗啦哗啦 是从房屋落下的声音 他们在玩滑滑梯吗 他们一个挨着一个 会不会 挤成一团 滴答滴答 是从树上落下的声音 他们是在玩蹦极吗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 会不会 踩到对方的脚
扬州每年冬天都会下雪不管大小 不管时间长短 都会在春天时彻底融化 我不知道 是哪一年冬天的一场雪 下在了爷爷的头顶 我都十二岁了 可没有一个春天 能让爷爷头顶的雪融化
生活是一块大积木 碎片 散落在各处 有的积木 是快乐明亮的天空 有的积木 是悲伤的泪滴 不管平淡还是精彩 我们都用希望的胶水 努力拼凑
妈妈熄灯后 窗框把月亮切成柠檬片 星星在玻璃罐里游动 偷舔我睫毛上的糖霜 蒲公英松开手掌时 纸飞机正在风里迷航 为什么长大要收走我的翅膀 像露水蒸发在晨光? 流星划过我的瞳孔 种下一粒微光的痛 夜的糖纸簌簌作响 包裹着褪色的甜
就算你观察了 许多的昆虫 就算你不怕昆虫 天天在灌木丛里和它们玩 你也成不了昆虫学家 因为法布尔的妈妈 是这样喊他吃饭的—— 含着骄傲的笑容,语气轻柔: “宝贝,快带上你的朋友,来享用佳肴!”
风是一个爱吹牛的小孩 吹呀吹呀,一年四季不停地吹 他说能把春天的石头逗笑 笑容铺满山坡,能唤醒柳树睁开眼睛 他说能教会白云掌握七十二般变化 能把蝉鸣弹奏成波浪,荡漾成天边的云霞 他说能把稻田粉刷成黄金万两 能把农民伯伯的腰拉成一张弯弓 他还说能让冬天的屋檐长出长长的牙齿 能帮河流打磨出一副透明的铠甲 今天,我悄悄地在作业本上给他留言 希望他能把奶奶的白发染成黑发
它是一块年轻的、有梦想的石头, 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开始奔跑。 跑到山上, 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跑到田野, 成为小虫的新家, 它跑到博物馆当奇石,此时已经很老了, 它开始讲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
二年级时 学过一篇课文 《植物妈妈有办法》 里面讲了 蒲公英的降落伞 苍耳带刺的铠甲 豌豆会弹射的豆荚… 植物妈妈们 各有各的办法 后来 看到纪录片中 那些被人类驯养的植物 我很想写一篇《植物妈妈没想到》
我的铅笔盒里住着夏天 橡皮擦在里面睡得浑身是汗 醒了就在算术本上乘凉 木头铅笔吐出泡泡 每个气泡都装着 一串调皮的数字 绕着我的脑袋打转 寂静无人的傍晚 书包躺在长椅上数星星 萤火虫偷走了我的算术本 用尾灯在暮色里列竖式 直到月亮老师批改出 一串发光的满分
大雪停了 路上 有一辆汽车 严重违规超载 车盖上 蹲着五个小雪人
深蓝色的画纸上,我坐在 月亮小船上。海浪 软绵绵地翻着 糟糕! 船要沉下去了! 我沉下去…… 又掉在太阳上 渐渐深蓝变成浅蓝
大地快憋死了 他没钱买氧气瓶 蚯蚓就打通一个个小洞 让大地能够呼吸
太阳是剪刀 拿树影做剪纸
乌龟很懒很懒 它不想建房子 就找了个壳藏起来 这样它想什么时候睡觉 就什么时候睡觉
风太无聊了 因为没一个人能看见她 于是 她卷走妹妹的红围巾 叔叔的蓝领带… 风将她卷走的东西都披在身上 等大家都看见她时 又“刺溜”一下 跑走了
橡皮擦在作业本上散步 吃掉所有歪歪扭扭的脚印 捉迷藏冠军 衣柜吃掉我的蓝外套 窗帘吞下爸爸半只拖鞋 连影子都躲进墙缝 只有床头的小熊 捂住眼睛数到一百 却忘记藏起自己 毛茸茸的呼吸
我的朋友掉了一根头发 它被风吹到了一个名叫 “一”的城市 这个城市只有一栋房子 一棵树 一条路 一朵花 一盏灯和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我
大清早 我在阳台背诗 一只蝴蝶落在书本上 久久不动 我可以确定 她看上了一首好诗
从前有一颗蛋, 蛋里孵出了 一只万能霸王龙, 它一口气喷出了一万个地球, 每个地球上都住着一颗蛋, 一万颗蛋合体在一起, 变成一个外星人, 又变形成一艘宇宙飞船, 飞向时间尽头。
动物园里的人很多 我骑在爸爸的肩膀上看动物 不远处有一只长颈鹿 我想知道它的脖子为什么那么长 爸爸说:“有了长长的脖子,就能够到更高的树叶。‘ 我仔细看了一会儿长颈鹿 又看了看我身下,弓着背的爸爸 原来爸爸也是长颈鹿 而我呢,是他引以为傲的脖子
我把积木搭成桌子、老虎和城堡 后来我打盹儿了 在梦里,我为它们插上翅膀 飞过大海和月亮 我的手指变成了魔法棒
我的莲藕会织布 吃一口 就有个蜘蛛在我嘴巴里 来回地织网 我吃饭时 它就开始工作 它太累了 妈妈,你还是不要买莲藕了
荷花的花瓣落了 只剩下莲蓬 在风中轻轻摇动着 这是不是 荷花知道我爱唱歌 送给我的话筒呢
我觉得 星星是神的眼睛 神没有见过 地球上这些爬满藤蔓的老房子 所以他想来看看 就像我也想去遥远的宇宙 去土星的尘埃里堆雪人玩儿
我的爷爷生病了 没生病的时候 常常跟我说“你要好好读书 拿着奖状来见我” 他一直想让我考个好大学 让我以后要挣大钱 但我根本没有在意 也没有把他的话太放在心里 现在他在病床上躺着 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
老师狮子般 把雷埋在讲话中 家长猫似地 挪过雷区 我们抱着头 鼠窜着 躲开藤条 像蚂蚁搬家一样 扫雷
一只蜘蛛在夜晚的灯下结网 那么小,那么执着 不用说,它就叫夏洛 逆时针拉着的横线,均匀细密 一圈接着一圈,为自己阡陌封疆 它多像我的妈妈 赛车手一样的妈妈 每次开车载我回老家 如同走在这张蜘蛛网上
影子是个跑步能手, 白天, 他跑进了沙坑, 跑进了树林, 跑进了草地, 晚上, 他不见了, 它跑到我的梦里去了。
大树的头发太茂盛了 它想换一下新发型 秋风闻讯跑来 二话不说,给大树剃了个光头 大树气得整个冬天 都不愿说话
上学路上 总有一条凶巴巴的大狗 每次路过 我都轻轻的 不敢发出声音 后来妈妈说 其实那条大狗也很害怕 只不过 它不像我一样沉默 它把害怕 都说了出来
妈妈,你的孩子不多 所以我常常惹你生气 要是你像蚁后一样有数不清的孩子 我站在人群中 你都不知道哪个孩子是我 你也不知道,做错事的,是不是你的孩子
我有四条腿 但不能像小鹿那样跑跑跳跳 而是每天背着一个个 沉重的大屁股
【杨不寒】 本名杨雅,生于1996年,重庆奉节人,云南大学文学院博士生,中国作协会员,著有诗集《醉酒的司娘子》等。现居重庆北碚。 四月,在金佛山见杜鹃花 我触摸到了群峰之上的这些 岩壁的冰凉,渗出的山泉水适合用来 清洗骨髓。崖边,晚春的金山杜鹃 虬枝大叶,花如悬钟,根部的湿冷 把它养育得姿态孤高,仿佛只认同枯墨 和朱砂的心迹。倚在它身边,我回望群山 跌宕巍峨,形同人世间最伟大的灵
迟牧 江西赣州人,中国人民大学博士生。曾获樱花诗赛奖、光华诗歌奖等奖项,曾参加第14届星星大学生诗歌夏令营,作品见于《长江文艺》《诗刊》《星星》等刊。 春山空 騣静,山从眼底滴落,顺势层层泼开。各色影子练习的嫁接术,如野狐禅。暧昧。笛声被连绵的植物缠绕。 尺幅之內,一些俗尘逃遁进留白。耳朵顿时变成空的嘴巴。说出鸟鸣,仿佛光舔舐着自己的雪泥鸿爪。 除了一座屋子,这世界什么也不剩。胸中有夜兽
萧楚天 生于1991年,英国杜伦大学文学博士。曾参加第八届星星大学生诗歌夏令营、第六届长三角新青年诗会,入选浙江省第十一批“新荷计划”人才库。有作品发表在《星星》《诗歌月刊》《江南诗》等刊物。现居杭州,任教于。 最后的欢宴 读杜甫《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那年见到的李十二,已翻过理想的巅峰赠别的诗里,四联有三联都提到酒杜二很快就要躇满志地进京去参加那场所有人都落选的考试 他们在秋日闲逛、迷
罗建峰 生于2003年,辽宁营口人,系汉语言文学学生,中国诗歌网会员,曾获青羚奖,长江诗歌奖,三秦文艺奖,毛诗奖。作品散见于《青春》《诗歌月刊》等刊物。 花园教义 归来时,白栏杆在阳光之外 院子里布满矢车菊的错觉动辄 同苹果核返潮,礁石和遗落井中的稻草 并没有归一,岩桐如清晨,于南山挤出 芙蓉,一个礼拜的春天,轻易地告罄 从落日西沉的一侧摘录窗帘上的露水 掸落俳句,是古日本的工艺
光明遥远的按键 午夜,暗影总能超越生活 最啰嗦的部分,手指越过同温层 触摸星星一光明遥远的按键 隔着若干光年,隔着迟钝的时间 一些耀眼的时刻等着与我们 对视,缓慢而又混沌的聚合 茫然地相爱,然后爆发 然后塌陷,向着更多时空 横移,为了一个莫须有的见证 我们歌唱和记录 生活最真切的部分,我们骑着 银闪闪的彗尾,进入知觉 最神奇的旅行,我们懵懂又偏执 对那无法确知的奇点
西蒙娜·薇依说过:“我们一定是犯了一种给我们带来诅咒的罪,因为我们已丧失全部的宇宙之诗。”这当然是个足够严重的判词,什么是宇宙之诗?我理解是对人类智慧怀有深切信念、对世间万物和自身命运充满渴望的诗歌。薇依本人有几句少年时写下的诗句似乎可以确认这种判断:“你注视洁净的星辰,/走向无遮的未来;/你在光中行走,/目光自由,两手空空,/迎面是灿烂的拂晓/升起在城邦上空”(《读在圣查理曼聚会上的诗》)。然而
柳依依 依人柳条才能依依,才能柔软 才能使春风明眸皓齿 心底才能 出现流水 潺潺并且不间断。可是依人 是谁?谁的肩膀 又能依人? 芳草远 近古道。我们不是古人。樟树八百年依然年轻 我们六十饱经沧桑 近古道,像照了一次镜子对世界 又加了点眷念与珍惜 斜日 日,本来不斜,是我们的目光斜了 就像月亮,本来不弯 我们过平凡的日子 本来简单,但是 我们的目光 是不是经常
首先,作为小令,肯定是短小精干,在古典诗词中更是有明确的字数划分与界定,比如以58字以內为小令的《十六字令》《如梦令》等,到了明代更是明确按字数分类。至于那些飞花令、民间小令,偏重于民间俚语,朗朗上口与语言游戏,以及浅显好记等,这些在我写这个《读江南春与寇准同作小令十闋》中,几乎完全不予考虑,根本原因也是我从来认为现代新诗的出现和呈现完全是一种在现代汉语的层面上出现的一种全新的文学体裁,无论是意义
松下 像有古风吹过 荣枯之事且不说 松的影子 复制着我,不是一块石头 被五根手指抚摸而是一个世界 在枯荣里,又翻转个身它不动,看吧,多少世了老且沧桑着 我在,风在,影子在枯败与新生如同一场虚构的史实 父母在,我们还不敢老去 父母在,我们还不敢老,不能老去 不然,谁来照顾他们,谁来为他们阻挡 暮年的风雪。我们是他们的灯 和最后的温暖,当他们走在平路上 也像攀登在悬崖峭壁,一
在樟海 麻雀喜欢群居的川南 四十万亩土地横亘在一片樟叶下 樟林如海,隐藏在 早晨的薄雾中 谁在林中吼了一声 太阳就升起来,一缕炊烟不惜用一生 换来一顿早餐 我用草尖的露水 又写了一首关于大自然的诗 简单的意象像樟树林 一排排,一行行 南方多嘉木樟树,是其中一种 夫妻问答 一天,妻突然问我: 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那样的句子,现代人还写得出来吗? 我说能!但大多
年幼的老生 一个五岁幼童,穿着老生的袍服,扮演一个逃亡老人 摇头,抖须,甩发。时而 声泪俱下,悔不当初 时而怒目圆睁,满脸决绝 他演得越逼真,我越是担心。我怕演出结束后戏服里面,真的有个老人 我怕他还未长大,还未来得及走出这方寸之地就已遍历人间疾苦 我更怕他会以为,人生不过如此——除了零星掌声就只剩一件,不合身的斗衣 一把椅子 坐在上面的人,已离开一同消失的,还有音乐、灯光和跌宕的情
换灯记 我总是怀疑一些心事是通过灯光泄密的 像一朵玫瑰绽放的小惊喜 又像一些人的不告而别 客厅的灯,总显得明亮卧室的灯略微偏淡,呈一抹馨香书房的灯则散发着油墨味或者有一股疆场动荡的杀伐之气浴室的灯却忽明忽暗,迷雾重重 像镜前心情和雾气 而灯坏了,则如生命易耗 一切仿佛都在听天由命,哪怕是摸黑 而行或重新换上新的,也不能令 自己一下子松开,更不能和流逝的岁月 相互谅解和彻底握手言
人老了,就应该细细地听草尖上,小虫子的清唱。放慢脚步,只当自己是蹲在,小虫子身边的蚂蚁。若看见蝴蝶饮寒露,就升起婴孩吮吸,母乳的音律。若看见蜻蜓在秋风的推揉下,坠入烂泥坑,就升起宇宙人对万物掏出的“轮回模式”。 作为诗人,不要冒冒失失 就搬出“青春的躁动”。 人老了,就该起身走向 婴孩的摇篮。张开双臂你会 看见神灵,为你托举一万片 峰回路转的禅叶。而蝉鸣箍住的银色钩线,也为你钩住 “
暴风雨之夜 雨水漫上台阶,淤泥堆积人们把头伸出玻璃窗外,雷声擦过前额电动车在水中尖叫,山谷涌出瀑布的巨响十二点了,屋子里忽明忽暗 想起黄昏时分,经过桃园熟透的桃子掉落在地上现在也许掉的更多 在桃园中分娩 我的母亲,在三十多年前 也经历了这样的夜晚 此刻,闪电正穿过桃树的枝干 故园 我有风和月亮 以及这个春天还没有生出细芽的 空旷山顶 我有刚刚下过的积雪,等待消融 我有一扇窗
忍冬花 你说在山坳里,看到过忍冬花的开放 清凉的香气冲撞鼻腔 赶路的人跟跪着走,眼镜都花了 像在一个昏沉的午后,翻看家人的旧相片 有的家人已成候鸟,按期飞回 有的家人刚刚枯黄,变成落叶 泥土深处树根密布,而你分辨不出 哪根是主干,哪些是旁支 赶路的人跟跪着走,像一只受惊的鸟 不待时令,便急忙飞回 以便在仪式中迎接又一次的新陈代谢 你在路上记起幼年时,身处一大片忍冬花海 那时
人鱼 侄子在学校的游泳课上溺水 二十一岁成了他最后的履历 上幼儿园的外孙说 舅舅在梦中告诉他自己变成了一条鱼 淡绿色的身 金黄的脖子 鱼一双眼睛很圆 身体修长 这倒跟侄子相像 夏杪 嫂子把家里的菜地挖成了池塘 从来没有干过农活的她 边挖边哭 谁也挡不住 谁要帮忙她跟谁急 她一急哥哥的头发就掉得用手抓 嫂子养了一条胖呼呼的鱼鱼身绿 颈黄 修长的身子在润蓝的水里很漂亮 我们
1 蓦然间已有的抒情或独白在他乡变作沉默 原来诗也有家 有生身之地 离不开养育它的泥土原乡 2 举目四野不见风吹不见草低不见牛车马车 不见苜蓿和蜂儿没有树 巴音布鲁克只有草贴着大地胸脯的草草地,草地 还是草地 清风吹斜的雨丝里昨晚已经泛黄的草场转眼又绿了连石子儿都绿了 3 写到花草间的羊 和羊群 忽然想到佩索阿 以为看羊就看到自己 我注视我们 就看到羊群 羊儿不
六和塔 在临江的听潮亭坐下来 屏住呼吸,却怎么都听不到潮声 登上塔的顶层,还是听不到 一点湿润的天之音 放眼望去,大江无声 像个沉默的负重者,任川流的船舷 深深地勒进凹陷的脊背 日夜运送沉重的岁月 车流是世间之河,不停地起伏啸叫奔腾裹挟着一切欲望,浑浊、冷漠而无际,若无头群蝇,滚滚嚣窜掩盖了涛声和人语 木塔已失胭红,如老妇般 面色衰黄,八角檐挑起锈蚀的风铃 徒然悬候远方的风
偶遇黛湖 越过时光 透过烟雨 我漫步在花花湖畔的黛湖直到把自己走成湖边的一根枯藤 蝉声很低低得在我的头上盘旋起来 而我的血液也此起彼伏 湖边漫步时千万不要去回想往事 你就会有所发现这里长出的植物都是生命的轮回 令人最难忘的还是要活出自己的模样 把灵魂与思想交给诗歌 有时候真的就是这样 为了想到一个表达的词语 常常陷入枯竭之中的我痛苦无比 内心一片空白陷入绝望是常有的事其实诗人也活得不过如此
乡村的雨水有特别好的脾气不为彼此的大小疏密心生埋怨更不为谁的迟早快慢相互指责桑园瓜田,庄稼的正面和背面一场雨,不紧不慢、不疾不徐 顺着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水 满池荷花,一路高过河岸 屏住呼吸,聆听雨水的合唱 靠向一棵叫做故乡的参天古木 河坡简约缓慢 大地微微倾斜 十二月,倾斜的麦地 十二月,苏北平原一场起自后半夜的风随意摇落一颗颗星星天边,一道光芒飞过再远,依旧会被看见 天空战栗,云
水声 每次路过重庆,我会听到 长江的声音 拉纤的号子,汽笛回响 像在浪花上哭泣 又似歌谣 这声音来自长江最柔软的部分 于我的内心 最隐秘的水位 跌宕起伏,不可名状 穿越长江古老的咽喉 水声连接波涛 在浪花上奔跑 漩涡丢下 一路碎银 而今,这声音 被流水,退回朝天门码头 窃窃私语,独自摇曳 每一个声部 都是时代的韵脚 晨雾 晨雾是鲜活的 飞舞、拔节,或游走
故乡的磨盘 其实 故乡的磨盘 是碾碎旧梦的地方 用力推动 向前奔走 也画地为牢每一条凹陷的 磨槽,都酿着一声 推磨人的叹息 它属于溯源者的摩挲 但它是磐石,是细尘 —它是木柄 故乡的磨盘 深夜里的旧章 答挚友 我想把清晨的露水 一滴一滴接住 藏进丝绒手帕带给你 没有月亮的夜晚 我更应该向你问好 可我选择缄默 自信我们能战胜距离 战胜岁月漫长 要是我攒的
鱼与海 海,以它无尽的辽阔试图读懂一条鱼的纯粹可无论怎样试探它无法触及鱼的简单世界 海啸携着毁灭之力来袭 妄图打破鱼的沉默 那排山倒海的气势 在鱼的静默面前,竟如此无力 鱼,隐匿在海底深处紧闭双唇,守着自已的秘密白昼与黑夜,在它身旁匆匆掠过它独自在时光里,荒废着那些逆水的挣扎、对天空的向往海风轻拂,海水泛起涟漪危险中带着温柔的情愫轻声呢喃:我满心热爱的都在这茫茫水中,却遥不可及 无花
枫林 枫林里有花不完的金子 整个响午,父亲都依靠在树根取暖 点数这意外的好光阴 好年华,一棵老树直接把热血变现为辉煌 从叶脉数到掌心,从一叶断掌里 辨识繁杂的风声 阳光泡制的叶子醇香 也有虫子啃食过的日偏食累了,他像一驾古筝爬在叶子的璇涡里黄金的漩涡里,不肯上岸 一声“爹爹”惊扰,他脊椎一弹,起身琴弦上溅起一世繁华 碎玻璃 那一方纯真的玻璃怀着怎样的心情 幼稚地破碎在路上,
乌蒙的锁骨上梨花的刺青正在褪色赤水河把梯田折成经卷一页页金黄诵至山腰 岩层在风中松动语法 所有形容词都朝银白的营寨迁徙 峡谷的喉结滚动着,吞吐 云烟的平仄 窖池接过浪花的帛书酱香在青铜器里怀孕醉意正以年轮的速度蛀空整片天空的蓝 高原高悬未启封的预言冰棱垂下。所有融化的春芽可能都指向,同一行潦草的诗眼 东澳岛晨对 海在喉间豢养雷声,目光 摊开海岛的黎明 昨夜星群滴落的蓝墨水 正
中秋饮 桂香漫过楼顶平台 月光皎洁 杯中对映的月亮 遥隔天涯 一些渐远的人和事,慢慢浮现和杯中的月亮一起摇晃 月华如水。千万年来默默抚慰人世间一座座失去水分的荒山野岭 一纸唱词 黑夜吞噬了星斗父亲走了。几十年风风雨雨,湿透了一纸唱词 念唱的腔调一波三折 把悲伤拉得很长很长。父亲 就在闪烁的泪光里 微笑着向我走来,一如 生前般慈祥。喊我:二娃… 一切都还来不及 报答。就
风筝 春风是通向云天的梯子 风筝往上爬,往上爬 梯子慢慢弯曲 风筝在上面摇摇晃晃 爬在最前面的风筝叫八卦,会识天气,知方向领着蝴蝶、蜻蜓、对燕蜈蚣、八仙过海…… 一只只,一排排 不为多少真实而虚无的脚印 只想站进云朵的队列 成为天空的一部分 解冻 鱼,习惯用春天的力量给自己解冻 水面上的薄冰,如长在寒冬身上的斑块一块块脱落 像在宣告大事发生此时,河柳正犁耕一片金色的水域 三五
倒悬 水中看到的事物,在镜头里反观,天地是倒悬的 头顶的白云也是,所见之相如此玄幻。尤其在周末的傍晚, 放牧的老人举起长鞭走向山坡, 而落日像一盏灯, 将影子不断向东面延伸, 穿过大片的草原,湖水,和我的视线。秋风弯下腰,以羊群的白 对应着重叠的余光 这人间万象都有各自的排序。 我站在画境之外, 等待时间,从內心虚浮中回落。 琴音 当月光漫过窗口,犹如流水般 涌向指尖上的
白雪,白纸或其他 你被递过来,我不知道自己能否追上一张白纸。我看见河边 取水的人,在水中浸泡明矾浑黄,才多大的事 下得太大的,还有雪你是不是也挺有压力你为何总说自己是诗歌 我一落脚 才知犯错这么容易,这小小的陷阱踏雪留痕,有人尾随而至多像是个贬义词,我羨慕朗诵者请你再小一点声音,因为我有错 一只白鸽子在前面起起落落 风不大 我也怀有部分凌乱的身体 连不适之状,都自然得体 好像全
想象一匹被雷电击中的马 这么好的动物用上这么酷烈的联想 真是残忍。可是我不知为何 总是接收到上天的雷火 一再击向一匹值得人类赞颂的马 它先在雨水中奔跑,接着 刹那间着火了,比最后一根火柴 还要急,为了把自己照亮 恶作剧般,跟着闪电通向云端和天空 这便是天选的陨没 所有壮烈的马匹,都配得上这场仪式 来自闪电,最后又被闪电收回 流水就是父母心 再一次明白也再一次说:流水就是父
夜的皮肤 越来越厚 星或月 开始有了挣脱的想法痕迹也不留下 风依然缩头缩脑 墙角与树梢 都留有她的印记 现在是阴历九月 泥土的心情现出凉意 谷物随主人去了温暖的场所 秋风紧跟 打探收获者的去向 只是那些风啊 身体太瘦小了 始终无法集结 东边的太阳 白日里威武不减 深夜里布下栅栏 西风望叹 东海岸啼声如潮 风有形 疲惫饥渴 影子也在倾倒 风之手 最终掀起
一路,一条线,318国道 把西部印象拖得很长,很长 一直拖到思想里蹦出一道彩虹 的地方 上空的云,鸟瞰山川 化去了金鸡关与飞险关的老年斑 宽宽的江面一轮鱼跃的太阳 把穷乡僻壤的区位照亮, 映红 是天空在下还是青衣江在上 都无关紧要了 只要两面大镜和大镜里 三雅美谈、雅鱼、羊肉汤 和三荅菇等味觉在动感里生长就行 青衣江上一滴雨 柔柔的,在茶马古道上 衍生着一脉相承的鱼、
列车进入山坳 我在脑海里不断搜索 城市月光的词语 企图用半个月亮的时间 到达城市的门口 千里之外的繁华 变得冷峻而陌生 我用一排排诗句,疗愈孤独的伤口 在风驰电掣中 跨越乡村与城市的距离 当月色透过车窗,细细碎碎 如鹅绒一样,落在我的怀里 我又怎能不想起,城里的月光 及月光下的你
跟随游人上船 清江骄傲地领着我们欣赏它的美颜 看不到鱼儿跳龙门 也没见鸳鸯戏水 野三峡的峰与谷安静躺在你的怀里 一双无形的大手轻轻拍打 尽显出你的温柔 我能看到的也是别人能看到的 我可感的不一定与别人一样 也许那只硕大的蝴蝶翩翩起舞的样子 才是我想要的孤独 我的心悬在一颗星星上 我们俩坐在小凳子上 在阳台上纳凉 风儿绕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话语 给一点月光,给一点悲伤 月
爷爷的养老院是一条沉静的河流 河床上裸露着砾石和人生的经验 老人们像一条条正在风干的鱼 干涸的鳞甲里夹杂着风烟、酒尘和故事 护工们在房间里摆渡 忙碌着把一个又一个故事送往对岸 爷爷坐在岸边,熬过了春夏和深秋 等待着一场冬雪落满河谷 把世间期待的、不期待的,有涯的、无涯的 都归于白茫茫的一片 夜深人静,连护工们也停止了摆渡 雪却降落下来,缓缓漫过床沿,白马一般 驮着爷爷消失在
白茅是南方最普通的植物 它卑微而倔强地 与人们争夺任何一块土地 只隔了小半个春天 那块疏于管理的菜土 被白茅全部侵占 白茅过于茂盛 掩盖了天空和事物的边界 父亲已经深陷其中 感觉父亲也是一棵白茅 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 卑微而倔强地生长
风雪载途,枝丫用赤裸的语言 告诉封控了三年的春天 露珠骑在干草头上,嘲笑垂暮 以走样的青春,完成最后一个修辞 四季轮回,无须介质 那个在秋天贩售月光的人 于茫茫无际中,已囊中羞涩 而剩下的,已然成为归途 红叶摇摇欲坠,金灿灿的硕果 成了一路向好的盘缠 指间的风,沙一样流淌 远方的路,依然朝向远方
所有隐退的潮水 都是泥土坦白的誓言 秋鹭腾空。那些裸露的石子 是吟诵《诗经》里的风 是雕刻在水面的拳头 如果不小心,碰到周朝的采诗官 那低头的马匹,远处的烟囱 也不会在意有蚂蚁穿河而过
等一个人。与我 擦肩。那些曾被忽略的风景 时间旧得像这本发黄的笔记 此时,风比以往更加从容 现在,我老了 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 怕是再也禁不起大悲, 大喜“能够让我微醺的 就剩半碗夕阳,一锅小米粥” 还有人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舍
她种了很多年麦子 很多年,南风不止一次地拂过麦浪 和她渐渐泛白的发梢 大半辈子的年华种进地里 夕阳下起伏的麦穗、她写给土地的史诗 囊括了几十季丰收的往事 多少次,她静静地坐在风里 幻想,关于南方不那么寒冷的冬天 沿路搭起帐篷,远行 这种幻想有时能卸去她一天的疲惫 甚至,绝胜过拥有一整片麦田的幸福 “种完麦子,我就往南走” 这句话耗尽了她六十年的勇气 似是以一个农妇的口吻
远处的山上 白雪中裸露出黑石碰 如一道丑陋疤痕 白毛风是月亮吸引力奔涌的潮汐 在这个雌性的雪季接娩冬羔 忽然有一天 我看着羊群里少了一只羊 喊出的吆喝声 在嗓子眼里哽了半天 牧守羊群 相忘于荒野
我说的玻璃,是高层的 超过二十层的玻璃 我说的女人,也是高过地面 二十层的女人所以,我必须仰视 才能体会到她由外向里的内心 她也必须俯瞰,才能在蚁群中 找到我的身影 在风中,像蜘蛛一样 偶尔落地,偶尔悬空
把自己扔出去的时候 天空多了一个黑点 松林传来一声声鸣叫 一块小小的石头跳动着 从山腰滚下来 带动树叶和野花 我甚至听到藤蔓 被折断的,细小的声音 那时我往往是 恍惚的 走在一段很长的路上 猛然抬头 归去 山峦,一列缓慢的火车 在最后的站点,鸣叫 那些落叶 其实是从我们的身体掉落的 我们像一棵树走回去 喊着另一棵树的名字 抚摸着斑驳的树皮 我们像一片树林抱在
能垂钓的,不多了。不过是 清风鸣蝉,白云远山。 新思与旧梦,雀鸟一样叽喳、 纷扰我板正身体,试图更正 而地球松软。它让我只想躺在山坡上 叼着野花,向天空伸出 笔直的一生 秋风起 那是一封信,寄到你的心里。 说一些长长短短的相逢,你不以为意。 那时你暑热未退,你停不下早已习惯的 高歌猛进。 那时,你焦躁,困顿,转向自我怀疑 人间秋风,不过被你草草漏去 那时,你害怕落叶
草木始终存在 又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一眼望不到边的荒原上,那微微泛青的又是什么 在青藏高地,牧马人随风而散 只有马的骨骸 喂养零星野花和寥落星辰 那亘古之月亮 是谁的新娘,身披雪山婚纱 眠于黄昏沉沉的梦里 抵抗造物的游戏 此刻,我深信: 那辽阔闃寂的潮汐里,萌生着的 是人间短暂而锋利的泡沫。
词语的骨节持续痛着 打开雪声白色的修辞,谚语 敞着火把。词汇里的旷野倾斜 等着你。辞格有着黄色的疼痛 最后的牧羊人将身体里的日落 一遍遍翻开 词眼的日落 从词的一角挖出村庄 炊烟是语言的伤疤。几枚 白色的鸟声 摁下体内的酒醉与呐喊 怀揣一纸荒唐的人 目光有河,不断倒下 翻阅草尖的一场大雪 我独坐语言里的村庄 打开河堤 将日落从词句放出
我定是无数次到过这里 坐在海岸边的长椅上 静静发呆 和椅子旁美丽的花丛 寂静成一道风景 这幻想酿成的香茗 在盛夏的虫鸣中畅饮 无论适不适合 夜风却让我无比坚信 城堡的窗户是敞开的 仍装不下海的辽远 一朵紫色的花 在不经意的角落里 给了你一个明媚的笑脸 竟划破了这海天一色 灰蒙蒙的幽暗 从剑桥到伦敦 从一个车站到另一个车站 一直在路上 在那些像胜利者一样屹立的建
小时候特别怕见人 家里来人时,总会想方设法躲起来 躲在门后面,躲在柜子后面 躲在墙后面,躲在树后面 直到后来有了你,我才 从世界的后面走到前面 很少再躲着些什么了 有时不是不想躲 是我不能关上夜晚的屋门 让你独自一人 面对这世界的风霜雨雪 自言自语的人 碰到过不少自言自语的人 深深诧异过,疑惑过 有话为什么不找个人说呢 直到后来,不知不觉间 祖母也变成一个自言自语的